正值下班高峰期,鬧市路況不好,車流擁堵,時不時閃出一兩聲鳴笛。
港區沿海,長時間暴雨引起大量的水霧布滿空氣,可見度很低,司機降下車速,打着遠光燈在雨裡小心穿行。
在他們都沒察覺的時候,一輛黑色勞斯萊斯靜悄悄地跟在紅色的士身後,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終于在轉過一個街角準備下坡的時候,後面的車忽然加速,白晃晃的遠光燈在雨夜中格外刺眼。
司機一時不察,下一秒“砰”地一聲——
的士車屁股被狠狠撞了一下,悶重一聲,速度快的人來不及反應,沈棠身體慣性向前,還好有安全帶擋住。
“撲街啊!”
司機邊罵邊猛踩刹車,輪胎快速擦過馬路發出很長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響,但好歹是刹住了。
車子堪堪在坡頂停下。
“白癡仔,下坡不知道踩刹車的嗎?怎麼開的車!”
司機氣的不行,不顧暴雨,打開車門下來理論。
沈棠驚魂未定,抓着扶手的指節用力到有些泛白,猛然一松,生出些細細密密的刺痛感。
暴雨如注,兩道車燈交織在一起,給這個沒有路燈的巷口添了些許光亮。
借着光,沈棠從後視鏡裡看到,撞向的士的車是一輛深色的勞斯萊斯,挂着粵港澳三地車牌,巋然不動地停在大雨裡,裡裡外外都透露着不簡單。
的士司機大叔已經快要走到勞斯萊斯面前,車門忽然被打開,出來個撐着傘的西裝男人,模樣看着像是司機。
兩人簡單地交涉了幾句,聲音含混在大雨裡,聽不太清。
而車子的主人,從始至終,連面都沒露過。
這事說大也不大,但對沈棠來說還真挺麻煩的,估計他們交涉完還得聯系交警拖車,再談賠償。
沈棠作為見證者,估計也是要被帶走做筆錄的。
她低頭點開微信,正準備告訴聞祈路上出了點事時,身側車窗的玻璃忽然被人輕輕敲了三下。
“咚咚咚——”
隔着雨聲,禮貌得很。
沈棠擡頭,正對上一張年輕的臉龐。
“實在不好意思小姐,由于我們的失誤給您造成困擾。”年輕男子彬彬有禮地說,“現在的士已經不能發動,為了表達歉意,我家先生說可以送您一程。”
剛剛還在為難的問題就這樣被遞來解決方案,沈棠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總覺得事情在某些方面過于巧合。
而對方似乎也猜中了她心中所想,腼腆地笑了笑,“司機已經同意私了,請您放心,我們沒有惡意。”
雨水落在瀝青路上,無聲綻放一朵又一朵水花,轉瞬即逝。
黑色的車子沉默停在雨夜,特制的玻璃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沈棠猶豫了下,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年輕男人黑傘稍傾,為她開門下車。
的士司機也上來和她說抱歉,臉上沒了剛才憤怒的樣子,看起來應該賠償條款開的還不錯。
沈棠唇角稍彎回之一個禮貌的微笑。
又往前走了幾步,雨水洇濕了半邊裙角,終于來到勞斯萊斯車前。
助理給她開門,雨水落在傘面——
一聲又一聲,重重蓋過不安的心跳聲。
雨夜光線昏昧,車裡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似有所感應,緩慢睜開眼皮。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放慢鍵,雨水一點點清晰地砸在耳膜。
男人坐在車裡八風不動,纖塵不染。沈棠站在雨裡,被淋透半邊裙子。
脊背稍繃,沈棠心跳有些快,還是身邊助理說:“小姐,這位就是我們先生。”
她才反應過來。
視線順着黑色傘檐稍稍往上,沈棠看清車裡男人。
即便是搭膝坐着也能看出他優越的身高,坐姿松弛散漫,背脊卻又筆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勾勒出完美身形。
夜色很暗,映出他側影昏芒,下颌角清晰且鼻梁高挺,金絲眼鏡透着些許溫雅貴重。
直覺告訴沈棠,這可能是位不好惹的人物。
按理來說,暴雨天氣,車不太好打,正巧他們樂于助人,跟着他們走是沈棠當下最好的選擇。
可臨到車前,看着面前氣場強大的男人,她又忽然生出些退縮之意。
最後還是助理提醒,沈棠才硬着頭皮坐上車。
車門合上。
雨點鋪天蓋地打下來——
司機緩慢開動車子,身側男人即便收的很好,也掩蓋不住本身就強大的氣場。
沈棠低垂着眼睫,手指輕攏,從小良好的教養讓她本能地不亂看。
裙角被雨水打濕的布料貼着皮膚,有些輕微的涼意,她伸手婆娑了下。
細微的動作被聞鶴之收入眼底。
身側影子微動,他慢條斯理遞過來一張羊絨毛毯。
沈棠的視線落在他抓毛毯的手上,五指冷白瘦長,骨節勻稱,在昏昧夜色裡,像一柄玉質扇柄,溫潤好看。視線再往上,是手背微凸的青筋,和冷硬腕骨上不經意間露出的百達翡麗手表。
男人輕颔首,粵語淡然:“小姐,抱歉。”
低度的聲音落在雨聲裡,好聽得泾渭分明。
沈棠愣了愣,回之一個禮貌性的微笑,正好和男人的視線對上。
金絲鏡片後面是一雙幽暗的,帶着淡笑的,卻又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睛。
像一彎深邃的沼澤,帶着引人探究的危險。
沈棠明顯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忙斂眸收回視線。
灰色的毛毯鋪蓋在腿上,殘留着男人指尖的溫度和淡淡暖調的檀香味。
車子駛上環海公路,山頂别墅和港區地标性建築在窗外依次掠過,車子裡安靜得很,沒有人再說話。
手心的手機再次震動。
聞祈:【棠棠,到了沒?】
窗外的風景緩慢倒退,沈棠屏住呼吸,用餘光悄悄瞥了眼身側氣場強大的男人,為難地咬了下唇。
“先生,能麻煩開快點嗎,我男朋友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