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坐在餐廳落地窗前望着街上不斷駛過的車流發呆。
剛剛下過雨,雨珠凝在玻璃窗上如同浴缸裡的肥皂泡,又濕又涼,泛着異樣的光。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要等的人還沒到。
南洋歎了口氣,向餐廳裡望去。
忽然,角落裡坐着的兩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正對着她視角的那個人是——沈樂?
沈樂正低頭和對面女子說着什麼,而對面女子則緊握着沈樂的一隻手搖來晃去。
對面那名女子雖身着簡單的T恤牛仔褲,但依舊能看出舉手投足間不同于一般人的脫俗氣質。雖然背對着,但她偶爾轉過來的側顔如同她耳垂上那枚鑽石,在燈光下散發出豔麗的光芒。
這個沈樂,不是一直叫嚷着喜歡陳青漾嗎,怎麼現在......南洋攪動杯中的咖啡,心想。
沈樂似乎是注意到這邊一直投過來的視線,仔細盯着南洋看了看,又迅速心虛般地低下頭。
怎麼跟見了鬼一樣???
對面女子注意到沈樂的動靜,低頭和沈樂說了些什麼。
隻見沈樂突然起身,向這邊走來。
沈樂走到南洋桌前,詫異道:“南,南洋?你怎麼在這兒?”
南洋一手撐着臉,悠然道:“我來見朋友啊。你呢,約會?”
“我,我......!”沈樂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着說不出話。
南洋向後靠了靠,雙手交叉在胸前:“哎呀!也不知道是誰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她喜歡陳青漾,還一直在我面前挑釁來着。結果呢,陳青漾剛走,就跟着其它女人跑咯——”
“我,我,我會和青漾姐解釋清楚的!倒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青漾姐都走了,你也不跟着她一起走。你......不也是信誓旦旦地說你喜歡她嗎!怎麼,先是在人家生日那天放鴿子,又是在人家走後立馬去見什麼‘朋友’?——”
南洋放下雙臂,坐直身體:“呵,我倒是想跟着她走。可人家自個兒先跑路了,我有什麼辦法。”
“你們倆......又發生什麼事了?......”
南洋長歎一口氣:“沒什麼。簡簡單單,被渣了而已。”
“啊?你放屁!青漾姐怎麼可能渣别人!這件事,都怪你!”
南洋不可置信伸長脖子,半晌又洩了氣:“怪我?行,怪我。”
沈樂看到她這幅模樣,想了想,道:“诶,跟你透個信兒。本來我不想說的。青漾姐啊,可是為了你才來到申城的!——”
“啊?”
“當初,青漾姐拿到那個專題案子的時候,林姐都說好了,幫她介紹一位圈内著名設計師。和那位設計師合作,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啊!可青漾姐呢,她偏不,硬說要去申城找一個名不經傳的草台班子合作——”
“哎——你等等,什麼叫草台班子?我們工作室實力很強的好吧。”
“實力再強,在這個圈子裡沒有名氣也白搭啊!投資方、廣告商、讀者可都是為了名氣買賬的!所以呢——當然,林姐也為此勸過她很多次,但青漾姐當時就完全跟着了魔似的!完全不聽勸。後來我算是知道了,原來啊,她是為了某個人而來的,很明顯。”
當時,陳青漾跟自己打了個賭,為了能再次見到她,要先來申城。從時間上算,她應該剛畢業一年,按理來說會留下來工作。其次,這工作和她的大學專業完全重合,說不定會在工作場合上遇到她......這次賭注,陳青漾賭赢了。
“某個人?不會是我吧。”
“謎底就在謎面上啊。你是有多遲鈍,我呢,隻能跟你說到這裡了,其它的,你自己去悟吧。”
“诶,——你等等。”南洋一把拉住要走的沈樂:“你還知道陳青漾的什麼事,都說給我聽。”
“我——”
“南、洋、同、學!——”
南洋迅速轉過身,站起來,旋即和拍她肩膀的女孩兒擁抱在了一起。
沈樂被兩人抱在一起大喊大叫的場面吓得連連後退。
餐廳裡有不少客人看過來。
“好哇,你個南洋!青漾姐可是剛走啊,你!——”
“你好!我叫羅嘉嘉。是南洋的發小,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羅嘉嘉向沈樂伸出手。
“哦,哦......”沈樂輕輕回握了幾下。
南洋盯着沈樂,又朝她身後擡了擡下巴:“我這位呀,才叫真朋友。你的那位,怕不是普通朋友吧——”
“我......”
“怎麼了小樂。聊了這麼久,我一個人坐那裡好孤獨的。”
隻見一直坐在沈樂對面的女子走了過來,她戴着壓得很低的黑色棒球帽,餐廳昏黃燈光下,她的臉有點看不太清。
等南洋羅嘉嘉兩人終于看清女子的面容後,紛紛吃了一驚。
“姜,姜南!?”羅嘉嘉驚呼出聲。
“噓——”沈樂立馬上前想要捂住羅嘉嘉的嘴。
姜南上前拉過沈樂的手握在手心,又向南洋羅嘉嘉揮舞另一隻手:“你們好呀,我是姜南。你們都是小樂的朋友?”
“哇!姜南老師,我超喜歡你主演的那部電影的!”羅嘉嘉激動地跳了起來。
姜南笑了笑:“謝謝你哦。我也很喜歡我的那個角色。”
“那,那個可以簽名嗎?可以合照嗎?”
“這不太好吧......”沈樂環顧了一圈四周。
“沒事的,幫你簽在哪裡呢?”姜南柔柔笑道。
“哦,哦......”羅嘉嘉立馬從包裡翻找東西......
南洋清了清嗓子,湊到沈樂旁邊:“沈小姐還真是有一套啊,能和當紅女明星談戀愛。”
“我,我才!......”
“怎麼了小樂。”姜南湊近,鼓着嘴,眨眨眼睛問道。
“恭喜啊,恭喜!”南洋一臉意味深長的笑,盯着沈樂。
姜南一把挽過沈樂的胳膊:“好了,兩位,我們先過去了。你們也可以待會兒過來找我們一起玩哦。”
“嗯!姜南老師再見!”羅嘉嘉猛點頭,向兩人告别。
“那,那個南洋,關于青漾姐的事,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啊。其它的,你自己看着辦!”沈樂扭過身向南洋說道。
“喔——”南洋向兩人揮揮手。
“哇哦,我們的海外精英白領羅嘉嘉女士,終于舍得歸國了啊。”南洋拿起酒杯和羅嘉嘉碰杯。
羅嘉嘉哈哈大笑:“哎呀,你也懂得嘛,創業期就是這樣的!”
“懂懂懂,女強人回國探親訪友的理由都是為了工作。不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她呢!——”
羅嘉嘉連忙拍拍南洋的手:“哎喲,我們南洋小朋友,我可想死你了,怎麼樣,這一年一切還順利嗎?”
“哎!情場失意!職場——還行吧。”南洋悶了一口酒。
羅嘉嘉向後一仰,朝天感歎道:“哎!我們南洋小朋友,四年了!還在吃同一個人的苦啊!”
南洋搖頭應和道:“苦啊!苦啊!”
“诶,所以,你在青漾老師走後,有沒有聯系過她。”
“沒有。我累了,心累!”
羅嘉嘉推了她一把:“别這樣嘛,都四年了,你這是該忍的都忍過來了。”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哎!始亂終棄的女人!用完就扔!”
“用?”羅嘉嘉瞬間笑噴:“哪有你這麼形容的啊!”
“總之就是很生氣!”南洋用叉子戳了戳盤子裡的食物。
“诶——你這可不是真生氣啊,你這就是撒嬌!”
“呃......那你呢,你和你那位上司姐?......”
“好——一切都好!——”羅嘉嘉笑得合不攏嘴。
羅嘉嘉在大四那年去了大阪當交換生,畢業後就順勢入職了當地一家動畫制作公司。就是在那裡,認識了那位上司姐。
上司姐對這位來自外國的新員工從生活到工作上都無微不至地關心照顧。羅嘉嘉自那時起就對她暗生情愫。
直到——公司内鬥,管理層亂成一團,又傳出上司姐正在和自己的下屬羅嘉嘉談戀愛。這對于紀律嚴明的公司來說,完全就是死穴。
于是,上司姐毅然引咎辭職,羅嘉嘉也緊随其後辭職,一人來到東京尋找上司姐。兩人敞開心扉,說出彼此的心聲,終于走到一起。
後來,憑借上司姐已擁有的财力、人力、技術在東京成立了個人工作室,羅嘉嘉自然也成了她的副手,跟着她一起在東京打拼。
“好一段波瀾起伏的跨國戀啊!羨慕,真是令人羨慕!”南洋仰天感慨道。
羅嘉嘉捧着臉,咯咯笑起來:“哎呀!還好,還好啦。”
“所以,你明天要回學校?就為了工作?”
“當然也是為了看看我們的老師嘛,哎,魔鬼老劉還跟我問你來着,一起去吧!她想你了。順便——找找回憶?”
羅嘉嘉要拜訪的那位顧問老師暫時不在學校。于是,兩人臨時起意要在校園裡逛逛。
“有一個萬年定律。那就是,學校總是會在你畢業之後開始整修,并且要比你在校期間各個方面好許多許多倍!”
南洋笑了笑:“都可以加入校園傳說了。”
兩人踢踏着腳步在操場跑道上漫步,各自陷入回憶。
“诶,你還記得嘛?這裡!”羅嘉嘉拉着南洋停下來。
“什麼?”
“哎呀!夕陽接吻照啊哈哈哈。那張照片還是我拍的!現在還在我相機裡。誰能想到,我還真成了你倆的愛情見證者!”
南洋這才想起,站立在原地向台階上方看,仿佛看一陣子陳青漾就會從台階上方走下來。
羅嘉嘉哈哈大笑:“還記得你當時的樣子嗎,在青漾老師面前嬌羞成那樣子。又是低着頭紅着臉,又是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來一個字。和現在的你一比——畫風太不符合了!”
南洋輕笑了一聲,又拍了拍羅嘉嘉的肩膀:“拜托!那可是陳青漾第一次在隻有我和她單獨在場的地方向我搭話哎!你想,你正想着一個人的時候,她卻突然出現在你眼前,還直接喊了你的名字,你能不激動?你能不緊張?”
“我會直接迎上去!和她打招呼!”
“哦——那是你!我還記得我差點兒當時就在她面前摔了,還好站穩了腳。不過,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來着。果然,她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南洋興奮地眼睛放光。
“對對對,也說不定呢!不過,你現在這行為真像是從過去強行摳糖吃——”
“喔——那怎麼了。就算......我也會讓她現在喜歡上我!”
“好哇!有鬥志!我相信你!對了,你當時不也倒在人家懷裡了嗎?果然從那時候起,我們南洋同學就很有一套呢。”
南洋陷入回憶:“有嘛?那可能出自一種天性!想要向喜歡的人靠近——”
兩人嬉鬧着又來到教學樓。
“回憶!全是回憶!最後一排的回憶,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那可是陳青漾第一次找我吵架!現在,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
“喲,聽出了一種婚後多年感......”
南洋嘿嘿一笑:“啊,看來以後有得吵了......”
羅嘉嘉敲了敲南洋腦袋:“醒醒,你的姐姐她還沒被你追到手呢,就已經開始幻想婚後生活?”
“快了!快了!”南洋樂不可支。
“話說,我怎麼記得你當時要親人家來着......就在教室親自己的老師,你可真是......小小年紀,攻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