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的午後依舊寒冷,但整座城堡都布置了冬暖夏涼的大型法陣,堡内溫度适宜,不冷不熱,令人倍感舒适。
艾薇絲進了艾瑞克的房間,脫去外罩的羊毛披肩,将其挂在橡木制的衣帽架上。身材欣長的哈伊姆也緊随其後。在他身後,一直緊緊跟随的是醫生傑爾德和家屬薩拉查。
在此之前,三位治療師已經花費一番功夫,一一檢查過所有的重傷員,他們有的已然睜開眼睛,恢複意識,但仍有數人依舊昏迷不醒。好在經過三人聯手查探,這些昏迷者中并沒有生命垂危之人,他們隻是傷勢嚴重,需要更為長久的療養時間。
處理完重傷員的事後,傑爾德也想見識見識艾瑞克這位特殊病例,在加之羅伊娜專門叮囑他好生看看,所以也馬上跟随而來。
艾薇絲見人員到齊了,便對哈伊姆說道:“你來吧。這次是你的主場,就等着你的最後一次治療了。”
在格蘭芬多堡時,艾薇絲已用鳳凰淚徹底清除了艾瑞克身上的餘毒,現階段的治療,隻是對他受損大腦的一個最終修複罷了。
腦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它的精密程度,遠超凡人想象。即使哈伊姆手擁神話造物生命法杖,也不敢自信滿滿地保證,絕對能治愈艾瑞克的創傷。
薩拉查站在床前,細細觀察艾瑞克一動不動的模樣,胸腔的心髒不斷劇烈跳動,越來越快。命運眼見就要降下審判,但審判的結果,是好是壞,薩拉查對此一無所知。
哈伊姆轉過頭來,問了薩拉查一聲。薩拉查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拳,最終緊張地同意了哈伊姆的治療請求。
薩拉查眼眸一眨不眨,直愣愣地注視着被金精靈王高舉的手杖——這根其貌不揚的褐色枝條,即将在極短的時間内決定他最重要的親人命運。
哈伊姆已在向生命手杖注入力量,傑爾德則輕聲詢問艾薇絲關于生命法杖的知識,同時大開眼界。隻有薩拉查,孤獨伫立在床的一旁,眼睜睜看着哈伊姆走上前去,内心卻不停回想起當日的說明:
隻有五成的幾率。一旦對上腦部,就像擲硬币一樣,治療成功,恢複意識的概率是50%,宣告失敗,永久昏迷的概率也是50%。
薩拉查的精神不由高度緊繃,他不知道他的未來會是如何,也不知道艾瑞克的未來會是如何。
看在瑪格麗特和她腹中孩子的份上,艾瑞克,你可一定要蘇醒過來啊!
薩拉查緊張而無言地禱告。生命手杖的力量已經降落在艾瑞克身上,這份溫和而治愈的能量,緊緊包裹住了艾瑞克整個頭部。無數透明的能量如無窮絲線般滲入他的腦組織,試圖安撫每一個受創的部位。
佩戴水滴這件神奇的飾品,病人的所有生命體征均被壓制,因此哈伊姆在治療過程中,基本是無法得到相應反饋的。他唯有根據以前的治療經驗,自行判斷,在特定時刻加強能量輸送。
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衆人皆屏息凝神,默默觀看。哈伊姆已然滿頭是汗,可見用了全力。滾滾水珠順着臉頰滴落,傑爾德連忙幫他擦拭汗珠。片刻之後,哈伊姆總算收回生命手杖,宣告本次療程正式結束。
艾薇絲打量了一下艾瑞克如今的樣子,又使用檢測魔法,再次确定艾瑞克體内已毫無毒素,但腦部的狀況,即使檢測魔法也不好輕易判斷。她随即用眼神示意薩拉查。
薩拉查的心跳得飛快,他突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一顆心被活活撕成了兩半,一半是激動,是喜悅,是幸福,一半是擔憂,是恐懼,是不安。
宛如開盲盒一樣,抽到哪個,全憑運氣。
薩拉查一時之間,不敢有所行動。
但他遲疑太久,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事到如今,他必須面對這個迷霧般的,無法看清的未來,并對此做出行動——摘下水滴。
薩拉查上前一步,俯下身,手指微微顫抖着,伸向艾瑞克的胸膛。傑爾德幫忙把頭擡起,薩拉查猛地一伸手,便直截了當地将水滴取出。
亮銀般光滑的圓弧面閃着金屬光芒,但已經沒人去注意它了。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停留在了艾瑞克的身上。
一絲輕微的呼吸産生了。艾瑞克的胸膛開始了微弱但平靜的起伏。艾薇絲測量了脈搏,并無大礙。但艾瑞克依舊雙目緊閉,衆人隻能默默等待。
“艾瑞克!艾瑞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薩拉查輕輕俯下身,面對艾瑞克毫無反應的臉龐,急急地不停呼喚,迫切希望弟弟能夠馬上恢複意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3分鐘,5分鐘……十分鐘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
薩拉查的努力成了徒勞無功。他半蹲于床邊,焦躁得難以靜待,實在等不下去,連忙詢問哈伊姆,事實上在5分鐘的關頭,他就問過一次了。而哈伊姆也告訴他,目前的情況,隻能等。
“等上半個小時看看。”哈伊姆瞥了一眼放于矮櫃上的紫色沙漏,這般說道,“半個小時應該能出結果了。如果那時仍是昏迷不醒,那隻能說,他命該如此。”
薩拉查可不想相信什麼命運,他如今隻想他的弟弟能夠平平安安地睜開眼來,梅菲斯特也好,天命也罷,連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心願都不能滿足他麼?
四人一直默不作聲地等着,直到流下的沙子越過刻度。恍惚之間,半個小時已悄然而過。但艾瑞克,仍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全無知覺,毫無動彈,似乎天下沒有任何在意的事物,能令他稍有動作。
薩拉查全程睜大雙眼,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細節,但從始至終,他未曾見過艾瑞克的任何部位動作半分。
“看來……治療失敗了。”艾薇絲沉重地下達結論。薩拉查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精氣神,當即跪倒在床邊,雙手緊緊攥住艾瑞克的右臂,鮮活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手指,皮膚保持适中的彈性,這是活生生的人,但就是不會動。
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