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蘇頓時眯起雙眼,全神貫注地觀察薇妮舉起的左手間,那半透明的玻璃小瓶。她的體積實在過于驚人,所以面對如此微小的物品,她着實費了一番功夫才注意到。
“這也未免太小了,都不夠我塞牙縫的。”阿克蘇說的是實話,她的牙齒縫隙都比這小瓶子寬得多。
“這是用縮小咒縮小後的。”薇妮立刻解釋。她将幾個玻璃小瓶放置在比較平整的地面上,然後當即魔杖一揮,将它們盡數還原。
瓶子們不斷膨脹,飛速變大,很快恢複成半隻手臂長度的大玻璃瓶。溫暖的陽光穿透瓶身,深藍的液體輕輕晃動,産生波光粼粼的美麗景象。
後側的薩拉查目光估量着,倘若以後世的計量體系來算,這些玻璃瓶每個應當裝有至少一升的藥劑。但對于一隻威武強大的巨龍來說,這樣的分量究竟是否足夠呢?
“這依然很小。”阿克蘇看着眼前一列排開的七個瓶子,淡然下此定論。瞧瞧這些人類小家子氣的玩意,每一個甚至不如她的眼睛大。
阿克蘇飛快地轉動一下她血紅的雙眼。她的每一隻眼睛,直徑足有一個寬闊的臉盆這麼長。
“這還少嗎?”薇妮苦惱地撓撓頭,“這是我在這裡制作的所有分量了。你要是還嫌少,我隻能當場制作給你看了——這樣的話我還得回去拿工具和藥材。最重要的是,這魔藥副作用不少,制作時間卻很長,你恐怕要等上很久。”
“要不這樣吧,你先把這些喝了看看效果。”薇妮提出一個适時的建議,“你别看它們劑量少,但藥效可是非常兇猛的。”
“我認為這位小姐說的話有一定道理。”坦尼斯根據經驗分析,“如果龍仙草、寒霜甘草、藍月蝶翅膀這三味藥真如她所說,加入如此之多的話,我認為即使這等劑量,對你而言也能起到醒目的效果。”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試試看。”阿克蘇從善如流。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薇妮輕輕揮動魔杖,藥劑瓶便一個個按次序漂浮起來,移動到阿克蘇的嘴邊。阿克蘇張開她的巨颚,薇妮指揮瓶子倒過來,瓶口向下,如海洋般深邃的藍色液體便順着重力流淌進去。
阿克蘇一口咽下了所有的藥劑:“就這麼一點點啊,十分奇怪的味道。”
“巫師的魔藥總是熬制得非常難喝。”坦尼斯想起以前同格蘭芬多做交易,買過來的那些昂貴魔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比許多草藥的味道都更加糟糕。”
大部分魔藥是服下後立刻生效的。說話期間,阿克蘇明顯感覺到從胃部升起一股強烈的熱流,随後順着血液和魔力運轉路線一路沖向右側翅翼處。隻過去了短短數秒,便有一道舒适的暖意如一汪蕩漾的熱水一般柔和地包裹住了整個傷口。
阿克蘇頓時感覺到傷口的疼痛明顯減輕了,有一種外來的力量,雖然十足強勁,卻也十分溫和,開始向他的身體中輸入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狹長的創口正在加快愈合。
“你的草藥生效了。”阿克蘇有點驚奇,他本來以為就這點半口幹的分量,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作用。如今這種情況,順利得超出她所預料。
“那就好。”薇妮興奮地說。她看待阿克蘇的眼神就像盯着一個十足的實驗體,令人不由感到輕微的毛骨悚然。不過出于自己作為魔藥專家的尊嚴,她還是立刻矯正道:“不是草藥,是魔藥。”草藥與魔藥看似相近,實則截然不同,“話說回來,你有感到什麼不适嗎?”
“沒有,并沒有。”阿克蘇細細感受,“非要說我有什麼不對勁的話,就是我比較疲累了,頭有些昏沉。”
“這是你方才戰鬥累了吧?”坦尼斯知道,雖然此前戰争中,阿克蘇看似未出許多招數,但她确實有全力出擊過的,不然聖徒的防護罩不會被如此輕易攻破。
“聽上去像是一種全新的副作用,”薇妮一手扶住下巴,大腦陷入飛速思考之中,“我以前做的動物實驗,要麼是受不了寒霜甘草的寒冰.毒性,最終死于冰.毒,要麼是受不了大量藍月蝶的猛烈藥性,七竅流血而死。這是兩種最為嚴重的副反應,其他的副作用也有不少,但像你這樣的,我并沒有遇見過。”薇妮輕輕搖頭,又提議道,“待會如果有什麼新的不适,一定記得跟我說。”
薇妮剛叮囑完這段話語,突然之間感覺身體仿佛被抽空一般,猶如潮水的疲憊和勞累瞬時湧上心頭,占據整個身體,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差一點朝地上倒去。
坦尼斯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他正欲詢問怎麼回事,卻猛然發覺,在場所有參與戰鬥的巫師,均出現了薇妮這般的現象,有不少巫師直接跌坐于地,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隐無蹤了一樣。
艾薇絲稍顯紅潤的唇色再度盡數褪去,身邊的戈德裡克還在強撐着,狄雷爾的神情顯露出十分強烈的疲倦來。
“怎麼回事?”坦尼斯立刻高度警戒,他在想這等異常是否為聖徒殺的回馬槍,卻見全場隻有薩拉查和新來的那批老弱病殘全無大礙,他疑惑的目光頓時集中在薩拉查一人身上。
“應該是‘追風’魔藥的藥效過了,它的副反應開始顯現出來了。”薩拉查對此早有預料,他也曾親身經曆過,因此非常淡定地對坦尼斯解釋。他告訴這位木精靈王子,這種薇妮發明的魔藥就是如此,它的副作用會讓人肌肉酸痛,陷入疲憊不堪的狀态裡。
“怪不得我說怎麼好多巫師的動作速度都能趕上我們精靈了,我還以為你們巫師勤加訓練了。”坦尼斯恍然大悟,同時交代下官,讓空着的士兵們過來照看一下巫師。
本來柏雷德夫人負責幫忙接引安置衆多前來的親屬,但如今她也困頓難熬,無力照顧了,暗室歸來的親屬們反而成了精神最好的一批人。
瑪格麗特本想帶領這批人幫助照料當下狀态奇差的各位巫師們,但其他巫師家族的家眷不允許她一介孕婦過于勞累,所以最終結果變成其餘出來的巫師們照料場上的家屬,而她一人坐在他人帶來的羊毛毯上,陪着沉睡不醒的艾瑞克安安分分地休息。
薩拉查來到瑪格麗特身邊,詢問她感覺如何。瑪格麗特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談起,她想起之前薇妮訴說的簡要戰況,心情壓抑得如同結了厚厚寒冰。最終,她面色沉重地詢問道:“格蘭芬多閣下怎麼樣了?”
薩拉查頓時一滞,他靜靜地看着瑪格麗特美麗的側顔,卻無半分美好心情。沉默數秒之後,他方才輕聲說道:“他走了。”
這個答案便是薇妮曾告訴她的,她如今隻不過再确認一遍。瑪格麗特緩緩垂下了頭,臉側披搭的秀發蓋住了她的神情。她一動不動,緘默不言。良久,才輕輕地發出一聲低微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