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們見過對巫師或魔法生物的魔力封印,這稀松平常。但對于外界魔力的封印,卻是聞所未聞。他們一時也毫無頭緒,無從着手。
查理斯将這幫人苦思冥想的神情看在眼裡,他又望向自己的兒子,戈爾。此番邀請諸人前來,原先是想博采衆議,依靠衆人的智慧,找出一個魔力異常聖術的破解之法。未曾想到,請來的一衆巫師并未幫上大忙,反倒是戈德裡克,這位天資聰穎的繼承人,在靈光乍現中指出了一個明确的方向。
但兒子的絕佳表現也到此為止了。模拟封印不是隻靠個人的智慧就能找到答案的,這需要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魔法實驗,最重要的是,目前的情況仿佛紛亂的毛線團,無從下手。無人知曉魔力封印的本質為何,又是如何作用的。因為針對自然魔力的封印從未有所記載,因此他們目前連基本的頭緒都無法理出。
不過,查理斯邀請各位聚落内的巫師開會,也正是為此。遇到困難時,需靠大家的齊心協力。但不是每個人都具備參與高深奧法讨論的資格,會議召開一上午後,查理斯宣布結束,衆人紛紛稀稀落落地離場,隻餘克拉克、斯圖亞特、庫珀三家留了下來。
這三家是聚落裡魔法水平公認僅次于格蘭芬多的家族。查理斯待其餘人等盡數離開後,便開始同家族成員、薩拉查以及此三家家主深入交流有關封印的學術問題。
探索一個全新的、未知領域的奧妙,自然絕非一時之功。在往常,一個嶄新方向的學術研究可以持續良久,甚至鑽研數年時間。但目前時不待人,聖徒随時可能發動進攻,衆人均有了強烈的緊迫感,争分奪秒地投入這門課題。
但這份緊張的感覺似乎是徒勞無益的。魔法研究靠的是聰明睿達的智慧,和轉瞬即逝的靈感,而不是迫不及待的情感,及強烈的主觀意願。人情緒上的急于求成對困境沒有任何幫助。
魔力高深的巫師們不斷使用所學的淵博知識,試圖塑造出足夠相像的魔力封印來,但均毫無例外的失敗了。他們翻來覆去地嘗試各種方法,但所得結果無一例外地與當日聖徒的封印相差甚遠。可以說,他們連如何通過非魔法回路影響自然界的遊離魔力都無從得知。
這無疑是一道艱巨的課題。倘若時間充裕,巫師們堅持不懈地花費數年時間,或許真能得出正确答案。然而目前的時間,被無限壓縮了。雖然伊恩那裡,正在發展的情報網絡并未收到聖徒北上的信息,但伊恩本人也不敢擔保,是否是有所遺漏,畢竟情報系統許多布置剛剛設下,聖徒又似乎自有一套能分辨巫師的法子,倘若全用麻瓜……作為巫師的伊恩自覺也不保險。基于種種原因,并未有多少可信之徒成功打入教廷内部,所以伊恩也不敢打包票,肯定聖徒仍停留南部,并未朝向格蘭芬多進發。
但即便聖徒此前确實停滞不前,可他們真的想攻打格蘭芬多堡,假使明天出發,路上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月的功夫,這還是假設聖徒不會快馬加鞭。
所以,留給格蘭芬多的時間是十分稀少的,想要在轉瞬即逝的日子内找到魔力封印的破解之法,難入登天。格蘭芬多堡公用的魔法實驗室内,薩拉查在圍觀數次實驗之後,便立刻察覺出這點。他微微擡頭,注意到查理斯緊皺的眉頭,一旁的戈德裡克也不複此前樂觀,反而神情嚴肅,便意識到他們也是體察到了這個困境。薩拉查不免有些氣餒,但他尚未到悲觀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過去。查理斯等人依舊愁眉不展,唯一令薩拉查欣慰的,便是艾瑞克的身體狀況。在又一次艾薇絲和哈伊姆合力治療結束後,薩拉查的内心充滿喜悅,因為治療過程始終一帆風順,不曾遭遇任何顯著的難題,熒光标記出的毒素已然削減大半,連同後腦部分,原先顯著的一塊,如今基本已收縮至櫻桃大小了,唯一的問題是周邊零零星星有暗淡的青光閃現,似乎周圍仍有輕微的毒素殘留。
薩拉查聯想到之前艾薇絲對腦部毒素的悲觀看法,自然不敢胡亂猜測,連忙向其詢問,這些微末的殘留究竟是否有事。
“這确實是個麻煩。”艾薇絲的回答不禁令薩拉查倍感沉重,但她話鋒一轉,又開始安慰起來,“但目前這個情況,已經比我預想中的好很多了。許多中毒已深的患者,體内毒素本就很難清理幹淨的,更别提是加林根了。他現在這個狀态,已經算老天保佑了。等主要的毒素均清理完畢之後,我會使用一些特殊的魔法和魔藥,看看能不能把餘毒排清。”
艾薇絲的詳盡訴說令薩拉查又找到了希望所在,他的心情也頓時陰雨轉晴了。但是艾薇絲認為仍有必要強調一下未來可能的困難,她又說道:“但不管怎麼說,你弟弟的腦子已經受到一定損害,這方面,”她望向正注目床上病人的哈伊姆,“就需要金精靈王出力了。”
哈伊姆立刻表示會全力配合治療的。
但是薩拉查記得一清二楚,哈伊姆曾說過,哪怕是輕中度的腦損傷,痊愈幾率也才五成左右。他默不作聲地看着艾瑞克熟悉的樣貌,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他的腦部損傷是輕微的。
瑪格麗特站在三人的身後,伫立遠處遙遙望去,視線被在場諸人的身影所擋,但她依然能從縫隙中觀察到艾瑞克的狀态。之前數日,她也有過逮着治療師艾薇絲連番提問的時候,當時真是關心則亂。幸好,雖然治療令艾薇絲感到疲倦,但她并沒有對瑪格麗特的幼稚問題心生不滿,反而是充滿耐心地一一解答,當然,保證是不會做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保證的。但她這般回複仍是令瑪格麗特安心不少,其實很多時候,作為病人家屬,她隻是想得到一個可以的心理安慰罷了。
艾薇絲不止回答問題,還給她送來了不少安胎魔藥。此外,伊恩之前也給她專配了兩位女仆,看在她是孕婦,又未曾帶着侍女仆人的份上。連給她安頓的卧室都是精心講究的,中世紀的房屋,窗戶本就開得很小,瑪格麗特這間客房,算是格蘭芬多堡裡采光最好的房間了,也是照顧孕婦的身份,秋季柔和的陽光灑落進卧室,照亮了寬敞整潔的空間,明媚的自然光能令入住者享有更美好的心情。
薩拉查本來一直暗中關心瑪格麗特的狀況,但數日過去,瑪格麗特确實是一位堅強的女性,她成功地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不再像剛來到格蘭芬多堡,見到昏迷的艾瑞克那樣,一坐就是大半天了,她至少不會總是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了。薩拉查暫且放下了一顆心,但他仍然細細叮囑瑪格麗特,要她注意安全,并吩咐仆人一定要緊盯着她。說實話,中世紀沒有多少針對孕婦方面的正确知識,前世他作為單身狗也不曾留意此類信息,所以他也無從得知對于接近臨産的孕婦,哪些行為是禁忌,那些行為有利胎兒發育和安全。他也就此專門咨詢過艾薇絲,艾薇絲隻是說:“……不要劇烈運動,不要亂喝魔藥——當然,安胎藥劑是能用的,這方面你應該也清楚。還有就是照顧好自己,保持心情平和,不要得病了。其實也就這些吧,其他許多都是以訛傳訛。”事實證明,艾薇絲比艾德羅靠譜多了,至少未把以形補形當真理。
在瑪格麗特的情緒有所好轉後,艾薇絲也勸慰過薩拉查,叫他放寬心:“……她現在也從悲痛中漸漸走出來了,安心吧。你就算不相信我,作為一名魔藥大師,難道還不相信自己認可的安胎魔藥的作用?”艾薇絲熬制的安胎藥劑,是拿給薩拉查看過的。如同春天的湖水一般澄澈的翠綠顔色,外圈隐隐透着細細的金邊,打開瓶蓋,頓時冒出初春泥土上,長出幼小嫩芽的青草香味,混合着濕潤的土地氣息,這确實是上佳級别的安胎魔藥無疑。艾薇絲在治療魔藥方面是名副其實的出色,就連薩拉查這個魔藥大師,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英格蘭南部,一座修道院外。
時節向深秋蔓延,附近的樹林,也毫無意外地染上了層層疊疊、深淺不同的金色。清風已然帶上數分冷冷的寒意,它輕撫過細長的樹枝,輕輕搖擺之中,枯黃的落葉紛然飄下,厚重的土壤之上,早已覆蓋厚厚一層,仿若金紅色的棉被,安然地鋪滿褐色的泥土。
一條青色的小蛇從洞穴中鑽出,它行動有些緩慢,已經準備步入冬眠了。胸部一抹橙色的紅襟鳥發出清脆的鳴叫,快速拍打翅膀,從一根枝條飛到另一根枝條,仿佛是聽見了人走動的響聲,它再度迅捷地飛走了。阿達爾伯特從一棵粗大的樹幹背後走出,他收回挽着的金弓,搖搖頭道:“知更鳥未免也太小了些,沒啥肉吃。”
“這地方不錯。”瑪麗亞從身後緩緩走出,神色淡然地評價道,“你若是想打獵,卻是找錯了時節。秋季剛開頭有許多獵物,如今動物們已經要開始冬眠了。”
“但還沒完全開始。”阿達爾伯特顯然有自己的見解,“直到冬天大雪封山前,一直都是有獵物可打的。”在打獵一事上,他具備充足的經驗。
瑪麗亞确實沒有豐富的打獵經驗,因此她并不反駁阿達爾伯特的觀點,事實上,她也覺得對方所說話語不無道理。但他們今日過來是做正事的,而不是前來遊獵的。
瑪麗亞一言不發,大步走到樹林中的一塊空地中,牛皮做的靴子踏在金黃的落葉堆上,發出清晰的咔嚓脆響。她站至中間,示意阿達爾伯特等人在後方觀望。自她典雅的淡紫長裙上,一道道銀白的細線憑空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