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呢,斯萊特林堡近期也不是沒有好事。瑪格麗特一直被呵護着,而她的胎兒也始終平安成長,沒有出現什麼小說裡常見的風波。斯萊特林堡是薩拉查的地盤,而艾瑞克是薩拉查唯一的親弟弟,瑪格麗特的性子亦溫婉娴靜,無事不會主動給他人增添麻煩。此地并無惡毒女配,也沒有反派boss,大家一直生活得其樂融融,相敬如賓。因此瑪格麗特的孕事沒有一波三折,艾瑞克近期用魔法專門檢測過,體内的胎兒長勢良好,健健康康。
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希望能一直持續到瑪格麗特順産為止。非常奇怪,斯萊特林内堡是一座陰暗深沉的黑巫師堡壘,而剛穿越來時,艾瑞克更是用親身行動為薩拉查上了殘酷的一課,當時薩拉查唯有給那位被折磨緻殘的麻瓜一個阿瓦達以便解脫。那一刻他便意識到,這座城堡隐藏的血腥和罪惡,其中堡内衆人的三觀更是與他明顯相悖。他是麻瓜靈魂,他們卻殘殺麻瓜。他認為人生而平等,他們覺得巫師高人一等。他相信天賦人權,他們視人命如草芥。這樣巨大的價值觀差異,在很長一段時間内,薩拉查覺得他固然可以做到合格的角色扮演,但想要真正融入斯萊特林堡的生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内心也無法認同這些巫師同類,将他們當作自己的親戚朋友。
但不知何時起,他竟然真的在斯萊特林體會到了一絲久違且少見的溫馨。這種家庭的溫馨之感在弟弟結婚之後越來越明顯。或許是不屬于斯萊特林的瑪格麗特加入,為這片幽深的湖泊注入一段活水,整片湖泊猶如活過來一般,變得靈動溫暖起來。而每每瞧見艾瑞克和瑪格麗特甜蜜的熱戀互動,他也開始感受到了一般常人擁有的骨肉相連、相濡以沫的溫情。
或許,這就是愛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這是莊子的原句,出自《莊子?大宗師》。
薩拉查突然想起,他的表妹,特别推崇這句金句。
表妹還認為,後人将相濡以沫這四字成語單獨提出,用來比喻人與人之間相依相偎、不離不棄的感情,并用作褒義,是對原句意思的極大曲解。
因為原文的意思是:泉水幹了,魚吐沫互相潤濕,固然感人至深,但對于一條魚來說,有什麼比得上各自遊到大江大湖裡去更加自由呢?
完完全全是貶低相濡以沫這件事的。
薩拉查自然不認同表妹的觀點,事實上,他也不是很理解莊子的觀點。但他覺得一對夫妻、一對朋友可以在患難時互相支撐,即使最終仍走向末路,這份互幫互助的情誼也如金子般閃閃發光。
不能因為結果不好,就全盤否定了過程。
但是表妹聽完,卻輕輕搖頭,笑而不語。
薩拉查便帶着幾分好奇,詢問對方有何獨樹一幟的見解。
表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講了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快要掉下懸崖的人類。他整個身體隻有兩隻手掌趴在懸崖邊緣,而下方,就是萬丈深淵。為了避免粉身碎骨的結局,他唯一能做的是就是用力牢牢扒住。因為他力量不夠,不能帶動整個身子翻身上來,因此隻有維持眼下的局面,也就是用手扒在懸崖上,一刻都不能放松。
他萬分害怕,也相當吃力,但他不能松手,因為在他意識中,一松手,就是死。但是人的力氣和耐力是有極限的。終于有一刻,他再也撐不住了,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從懸崖上滑落下去,就在他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的時候。從他的背後,猛然張開兩扇巨大潔白的羽翼。
原來,他是有翅膀,可以飛翔的,隻是忘了而已。
所以之前的他,都在幹什麼呢?
“可是人是不能飛的啊。”當時聽完這個故事,薩拉查如此回複她。
于是她又講了另一個故事。這次的主角是一朵海中的浪花。有這樣一朵浪花,它從大海裡生出,翻騰起高高的水花,往天空沖刺。出生之後,它觀察四周,發現在海洋之上,充滿了像它這般的海浪,有的浪花巨大,有的浪花微小,有的浪花能存在很長時間,有的浪花隻有一瞬。浪花湧動之時,非常亮麗,但它死亡之後,也無人記得。它所在的位置,轉眼又被新的海浪代替,一輪又一輪,無限重複。這朵特殊的浪花,它也希望自己能變成滔天巨浪,卷席世間,它亦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如蜉蝣短暫,隻有短短一生。但是無論它怎麼做,它也沒法逃脫時間和天地規律的制裁,再高的巨浪也有落下的一刻,再長的浪花也有走向盡頭的一刹。它是如此不甘心,又充滿恐懼,因此,他的生命變得痛苦和滿是煩惱。
直到有一天,它不在向前沖刺,而是選擇了向後、向下,突然之間,它回到了大海的懷抱裡。這時,它方才意識到,原來,海浪是一直連接着海洋的,它其實,至始至終,都是無盡的海洋本身,無邊無際,超越時間,隻是它忘記了而已。
這一次,薩拉查默默不語,他不會說,他并不理解,表妹講述的這個故事,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人類隻是忘記了自己的本質。”臨走之前,表妹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