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走回時,三人皆無語。薩拉查走在羊腸小道上,一路隻聽見沼澤氣泡破碎的“啵啵”聲,屍鬼攪動泥潭的泥水聲響,和行走的腳步聲。
戈德裡克走在前頭,他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走出迷霧籠罩的沼澤地,他才回過頭對薩拉查說:“閣下,我需要将此事告知赫奇帕奇閣下,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沒關系。”薩拉查不在意,他本就打算用門鑰匙回去的。
戈德裡克走至馬車邊。上車之前,他突然回過頭,問道:“斯萊特林閣下,我能和你交朋友嗎?”
朋友?這個突如其來的請求令薩拉查一怔。
戈德裡克緊接着說:“雖然這個請求太過突兀,不過……我與閣下已經并肩作戰過,想來也沒有令閣下失望,不知斯萊特林閣下能否答應我這個曾經的戰友的請求呢?”
金發青年伸出手臂,碧空般的藍眼睛的炯炯有神。他微笑着,可能是由于之前的大戰和沙烈文之死,他的笑容帶着難以掩蓋的疲憊。
薩拉查緘默不語。視線往下,進入眼簾的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皮肉上布滿老繭,想必是多年練劍導緻的。他如木頭人般發了幾秒鐘呆,最後伸出右手,握住了戈德裡克的大手。
“可以。”
戈德裡克一度失望地以為對方打算拒絕,回答令他松了口氣。斯萊特林閣下的内心戲真是不好猜。
……确實不好猜。即使是握着手的時候,薩拉查也是一邊回應一邊想着原著裡兩學院創始人是怎麼成朋友的來着?然而他已然全無印象了,或許原著根本沒有寫吧。
薩拉查取出門鑰匙,曆經刺激的高空飛行和失重墜落後,他回到斯萊特林城堡的邊緣。擡頭望去,前方是巍峨雄偉的深色石堡,一些常春藤類的攀援植物在牆角生長蔓延,但魔法陣阻止了它們繼續侵蝕。城堡底層沒有窗,即使在高層,窗戶也開得少而小。整座石堡像北歐和拜占庭風格的混合,還夾雜着英國本土的蠻族風格。明明不是哥特系,卻充斥着黑暗和壓抑之感,就像裡面住的是吸血鬼或老巫師一樣……
好吧,确實是巫師,雖然不老。薩拉查一路走回去。如果有什麼地方令他很不滿,那就是反幻影移形陣不長眼睛,即反他人,也反主人,害得自己隻能用11路。
回到内堡後詢問了奧爾加,被告知弟弟還在布蘭達家未歸。想想也正常,這才過了三天,艾瑞克肯定還沉湎在溫柔鄉裡不能自拔。于是告訴奧爾加那家夥至少得過一個月才能回來,估計到時候就可以準備婚禮了。願他再接再厲,好讓我這個做哥哥的早日抱上侄子/侄女吧!薩拉查滿懷期待地想,倒不是他喜歡小孩子,隻是希望這陰森冷僻的城堡能多增點人氣。
他徑直走進地下室,從衣服内掏出那本矮人書籍,把它扔進一個木箱子裡。當初說好的壓箱底,今日他說到做到。
起身時,他剛好看見牆角處的木架子,那個泡水的大腦仍在遊蕩。他的腦海中閃過青綠嬰兒的影子,還有德伍爾夫城堡地下室裡,那個被啃食掉半個腦袋的孩子……
他搖搖頭,轉身走向冥想盆。
密室的冥想盆比布拉達家的大一号。走近時,盆邊緣的盧恩符文發出微弱的幽藍亮光。盆内的數道白絲緩緩遊動,仿如掉進水中的銀光。薩拉查将原主留下的記憶銀絲小心挑出,封入一個充滿水的玻璃瓶中。
然後,他又拿來數個玻璃瓶,這是之前吩咐奧爾加準備好的。魔杖輕輕抵住太陽穴,一縷縷銀白的記憶被挑出來,封裝入瓶内。
一個,兩個,三個……一個接一個玻璃瓶被裝滿封口。直到總共十個瓶子都封好後,薩拉查停下了。倒不是因為挑出的記憶足夠了,而是瓶子用完了。雖然自己要多少瓶子,奧爾加都能拿來,但玻璃瓶在此時總歸是貴重物品,薩拉查可不想吸引不必要的注意。
再說雖然裝下所有的記憶遠遠不夠,但重點記憶已經一個不落全封進去了。
所謂重點記憶,主要有兩部分。
一是前世所記的中世紀常識,和可能在中世紀派上用長的知識,如土法造紙。
二是前世重要記憶,如從小學學到大學的基礎知識,如印象深刻的家庭、生活、工作回憶——雖然想不起細節,也無法回想具體的家人,但薩拉查還是将這些模糊的記憶通通封裝好。
這是他的過去,至關重要的過去。他與這個世界分歧的源頭。
沙烈文一家的慘案令他産生了難以言說的危機感和孤獨感,他覺得自己必須該做點什麼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記憶瓶們放入精緻的小魔藥盒中,擺放整齊。雖說是魔藥盒,容納記憶瓶也無大礙。檢查一番後,他輕輕合上鍍銀木蓋,指尖摩挲過蓋面的凸出花紋,靜靜看着開口的最後一絲縫隙消失。
沒有鎖的魔藥盒,是用魔法開合的。薩拉查來到矮矮的書桌前,拾起羽毛筆,又從櫥櫃裡拿出幾瓶藥水和處理好的魔藥材料。他按照原主以前遺留下的某張手稿,一步一步調配“墨水”——繪制魔法陣的特殊液體。
一個非常強大的微型魔法陣。薩拉查拿起羽毛筆,施加上防腐蝕的魔法。筆尖落入濃稠的液體中,深灰色的液體順着羽毛根部的尖端往上爬。薩拉查照着羊皮紙手稿的畫,老老實實、一筆不差地把法陣臨摹在魔藥盒上。
這其中的過程,遠不止依葫蘆畫瓢那麼簡單。魔法陣各部分的繪畫,需以一定的順序進行,在規定的時間内完成。如此,墨水蘊含的力量得以與施法者的魔力結合,順着制定好的通道流動,最終完成整個魔法陣的魔力運轉道路——這是魔法陣運作的基礎。
而薩拉查目前繪制的魔法陣比較高端,他還必須把握時機,在單手繪制的同時,另一隻手抓取碾磨好的魔藥材料粉末,不時揮灑。這瓶紅褐色澤、泛着銀光的粉末制法複雜,是将固定比例的秘銀、蟾蜍皮、流液草、月娥翅膀、水煮鹽混合碾磨,倒入坩埚中滴加3鑰匙半的蟾蜍毒液,随後小火烘幹。取燒幹後的固體加入大量紅銅礦石,用稀釋20倍的矮褐真菌汁液作粘合劑,一并碾成粉末。因最後一步加入的紅銅礦量很多,所以成品呈現紅褐色。
紅褐粉末起到加強和加固魔法陣的作用。這畢竟是一個微型魔法陣,想到達到強有力的防禦效果,必須采取輔助手段。
薩拉查繪制完成後,休息片刻。他的手腕略有酸痛。接下來還有次要法陣的繪制。雖然隻是一個魔藥盒,卻是存放他最珍貴記憶、也是最重要秘密的魔藥盒,他必須确保萬無一失。
沒有弟弟的日子越發輕松自由。沙烈文事件的陰影漸漸遠去,薩拉查安安靜靜地做一名學術死宅男。管事奧爾加沒有重大事務是萬萬不敢前來打擾的。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一張羊皮紙信在魔藥室逮住家主,告知弟弟君終于脫離了溫柔鄉即将歸來,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月已悄然流逝。
中世紀的生活節奏……果然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啊。
當然,這一個月内他也不是一事無成。比如——他曾就主堡的夥食跟奧爾加進行了一番非常友好的談話——他終于忍無可忍對萬惡之源.英國料理下手了。
英國料理的恐怖之處前文已叙述多次,這裡不再複述。薩拉查與奧爾加的談話,剛開始倒真的挺友好的。最初,薩拉查懷抱和平演變的願望和奧爾加進行日常閑聊,将話題帶引到一日三餐上,然後旁敲側擊一下,再然後……奧爾加恍若未聞,根本沒聽懂自家家主平凡話語中隐含的深刻含義,甚至說:“家主可是嫌近日的肉食太多了,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下周上純素食。”
呃……雖然以目前的肉質和烹饪技術,很多肉燒的還不如素食好吃……但是!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吧!奧爾加!
你哪裡看出我對肉食不滿了,我是對所有的食物都強烈不滿!薩拉查糾結地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