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薩拉查看見艾瑞克和瑪格麗特一同進了樹林,不久後又一齊出來。瑪格麗特手上捧着一株藥草,頭上多了一朵插花。艾瑞克靠得離瑪格麗特更近了,期間還握了她的手。
薩拉查就站在二樓長廊窗戶邊圍觀了全程,一直圍觀到兩人分别。然後在心中默默給弟弟豎起大拇指。
夠速度!看來我之前準備的計劃一、計劃二、計劃三統統可以扔了。
……隻能說薩拉查賣弟弟賣得真徹底。
漫漫長夜。薩拉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在房間裡施加了靜音咒語,外面的動靜半分都不能傳入。但他仍然無法入睡。
失眠算是老毛病了。他爬起身,調整了枕頭的位置,屢次不滿意後,幹脆對它施了變形咒。面對柔軟舒适的現代枕頭,終于能安心躺下了。當初剛穿越來第一天晚上怎麼沒想到變形咒這個BUG級咒語,他心中懊惱道。
但是他仍舊睡不着。
穿越之前,他上了四年大學,也失眠了四年。一是宿舍裡實在太吵,二是他本就不易入睡。大學時期正是他情緒問題的高發期。參加工作之後,因為獨自居住,睡眠漸漸好轉。
結果最近,這個問題又複發了。
薩拉查躺在床上,對着天花闆發呆。他放任思緒飄蕩,眼前閃過一幅幅圖片。諸多圖像都稍縱即逝,但有那麼幾幅,總在他腦海裡回蕩。有剛穿越來時,鮮紅得刺眼的魔法陣;那兩具屍體散發的,冰冷的、難受的死亡氣息;脖子上深深的傷口,暗紅的肌肉;詭異可怖的嬰兒,漂浮的藍光大腦……
地下地牢裡滿身結痂、瘦骨如柴的巫師和麻瓜。還有那個嘴上縫了鐵絲、被剜眼的麻瓜少年,以及他杖尖的幽幽綠光……
“阿瓦達索命!”
薩拉查坐起來。他把枕頭墊在腦後。
前面的諸多場景令他緊張難受。而最後那個,不但令他緊張難受,還令他産生了一股愧疚之感。
這種想逃避自己殺了人的事實的感覺,即使過去一個多月,仍然存在着。
這一個多月裡,他一直全盤壓抑着種種負面感受,緊張、焦慮、恐懼、猜疑、愧疚……之前是為了防止他人看出破綻,之後是為了全心全意做魔法實驗。當然,把自己關進密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鼓搗蛇形标記,也有逃避的成分在内。
結果,到别人家做客,緊張感更甚一籌,又兼安米拉說了對未來悲觀的預言。各種情況一彙合,失眠複發了。
看來是時候給自己做個心理輔導了。他半開玩笑地想着,同時嘗試放松身體。事實證明這很困難,在他無意識的時候,身體的一些肌肉總是無意識地緊繃着,即使現在有意識的放松,它們還是緊繃得厲害。
他感受着肌肉緊繃背後的感覺,那種又痛苦又悲傷又不安的感覺。被挖眼的少年又在他眼前無聲地痛苦掙紮,那種熟悉的愧疚感……
“你隻是想逃避而已。”
他對自己說。
“你殺了人,正視現實吧。”
“難道不殺他,會更好嗎?如果不殺他,他會被艾瑞克折磨緻死,或者被奧爾加帶下去,在地牢裡折磨緻死。就算他有千分之一的幾率可以活下來,但那可能嗎?”
“如果你當初逃避了。他有千分之一的幾率活下來,也有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幾率被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