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想和他說的不是這個。我明明是想問他更深的問題,問問那些關乎我靈魂深處的價值和意義的重要問題。他是蕭瑎,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做到,他會肯定我,他會認同我回到這個世界,然後推着我向複仇之路更進一步。
嘴巴好幹,我咽了下口水,嘴唇像被粘住了似的。“我一直把複仇當作活着唯一的意義。但是…”
“不想回來了嗎?”,他接上了我的未盡之言,平靜地戳穿我脆弱的僞裝。
對啊,我不想回來,要是能選擇誰會想呆在這具身體裡,我不想殺人,我不想算計,我不想……但是我必須這樣做。我不甘心。
陰暗的不齒的真心話終于被激出來,我從他的臂彎中擡起頭,盯着那雙泛着紫色磷光的眸子,“我知道我該回來,但是為什麼是我承受這一切呢?為什麼同樣是我,在另一個世界就能享受如此安穩的生活?”
他沒說話,就隻是和我對視。我頓時像墜入冰窖一般,喪氣地低頭躲開他的注視。他要生氣了吧?會罵我嗎?把我罵醒也好。
“是我在胡鬧了,抱歉,忘了吧。”
出乎我意料的,他好像完全沒有生氣,聲音平淡,“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如今的生活也是被人所盼望的呢?”,平淡地說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我懵住了,擡眼看他,“什麼?…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誰會想要我這樣的生活?另一個我嗎?她怎麼可能主動放棄美好的人生,轉而投進永無止盡的複仇裡呢?
“哼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他笑着,帶了幾分邪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我回憶着那個世界的種種,局勢哪裡就難辦到讓另一個我想放棄了啊?
他摸上我的臉,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想回去嗎?你想的話,就能成真。”
“我…能嗎?”,我像被惡魔誘惑的凡人,自願邁進他的陷阱。
蕭瑎輕輕笑着,“你說,為了複仇費盡心機,和苦苦尋覓飄渺的破局之法,哪個更絕望?”
“?!”,我瞪大雙眼,換來他更濃的笑意。
“回去吧。”,我隻聽到這一句話,話尾被打散了,我身邊有黑霧萦繞,眼前逐漸發白。那他呢?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嗎?恐懼從心底升起,我的手在空中胡亂抓着,尋覓着他。
“可是,蕭瑎!”,我大喊。
眼前還是一片白光,我的手被握住,沒有溫度的手與我十指相扣,他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我又聞到了那股檀香,像把我抱住了一樣。“我在呢,靈兒。我陪着你們呢。”
再睜眼時,又是熟悉的床幔。心髒怦怦直跳,我大喘着氣,摸上自己的臉。沒有喉結…有胸,是女身,但我真的回來了嗎?
“來人。”,我向門外喊道,聲音顫抖。
“殿下。”
我有點猶豫,萬一還是沒回來怎麼辦?我抿了下嘴,不安地試探,“…顧成靖。”
門外的侍從從破碎的話語中猜測着我的用意:“您是要顧側君陪寝嗎?”
啊,顧側君。我如釋重負,瞬間卸力癱坐在床邊。“對…有勞。”,如夢初醒一般。
有點冷,我回到床上把被子裹緊,抱膝坐着等他。顧成靖來的很快,他進來,站在床邊看我這副可憐模樣。随後躺下,張開手臂等我躺上去。
我一言未發,隻是緊緊地抱着他,他僵硬了一下,然後一隻溫熱的手摸到我耳側,指腹的薄繭蹭着側頸細嫩的皮膚。“怎麼了?…做噩夢了嗎?”,他問我,聲音低沉,隐隐還能聽出方才哭過的鼻音。
“嗯…對。”,我敷衍地接下了他給出的緣由。
我們都沒說話,靜靜地躺了一會,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
他最終先忍不住,歎了口氣,“别怕,隻是夢而已……對不起,我不該走的。”
啊,顧成靖的道歉。
好溫暖,像小時候一樣,七八歲的時候,那時我還可以跟他睡在一起,我也像現在這樣緊緊抱着小時候的他,但他和那個人不一樣了,面前這個人也緊緊抱着我,我們的身軀貼在一起,親密無間。
沉寂了許久的愛意突然暴漲,井噴出來。我在他胸前蹭蹭,呢喃着他的名字。我從不用名字稱呼顧成靖,他一直是哥哥,師兄,未婚夫。但現在我抱着的這個隻是顧成靖。
“阿靖…阿靖。我愛你。”
他吻上我的額頭,安撫地輕輕拍着我,“我也愛你,靈兒。” ,說的輕松又自然。
我發自内心的感到一股充盈感,他拍着我哄睡,我們就這麼躺了一會。蕭瑎那句話卻突然浮現在耳邊。破局之法…是什麼?
不知不覺,我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阿靖…你說,什麼是破局之法呢。”
“什麼局?”,他疑惑道,完全沒懂我沒頭沒尾的問題,
是啊,什麼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