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上,天花闆、牆壁,屋子裡到處都是男人濺落的猩紅色、腥臭的血液。
隻要這個男人有什麼壞的企圖。
“嗨,查理。”喬納森微笑着打着招呼,将手中的早餐遞到男孩面前。
喬納森和之前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他的胡子剃光,頭發剪短打理得很清爽。身上幹幹淨淨,衣着也很得體,比之前精神很多,氣色也不錯。
“你是,喬納森?”查理有些不确定,他仔細分辨着男人的五官。
“真的是我。”喬納森飛快地點頭,然用手捂住下巴,“看,我之前胡子那麼多,臉被遮了一半。”他故意駝着背,眯起眼睛裝出幾分宿醉感。
看起來有些滑稽。
倒也不必這樣。
默默收起鉛筆,查理已經認出眼前的男人就是喬納森。隻是疑惑對方的變化之大,他主動接過肯打雞早餐,毫不見外地拿出漢堡吃起來,他實在是有些餓。
喬納森看着男孩大口大口地吃着漢堡,眼神也從一開始的不信任變得溫和。
他原本貧瘠、荒涼的内心,開出了一些小花,長出了一些小草。
查理臉頰鼓鼓的,就像一隻正在飽餐的松鼠。
這個漢堡可以提供一整天的活力,他吃的非常認真,且珍惜。
吃完漢堡,查理看着喬納森認真地說聲謝謝。
“不用客氣。”喬納森說道,借着他有些猶豫,似乎還有話要說。
然後,他整個人變得局促起來,口氣認真卻不經意間帶着幾分顫抖:“查理,你想要跟我一起生活嗎?”他問道。
“嗯,我,我是說,你現在沒有地方可去,我可以照顧你。”他低着頭不去看男孩,心裡默念着:答應我,請答應我,拜托請答應我·······
和查理的相處非常舒服,彷佛能讓喬納森能感受、觸及到什麼。
這份感觸即是真實的,也是虛假的。
喬納森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幻想、不去帶入一個父親的角色。
他的孩子還太小了,沒有相處多久就永遠的失去,這令喬納森無比心碎。
作為父子可以一起幹很多事。
一起釣魚,一起打遊戲,一起打籃球,一起·······
他們可以創造出無數個一起的回憶,而一旁的妻子始終微笑地看着他們。
喬納森一直随身帶着駕照,即使丢失也會想辦法補辦。
他拿着駕照補辦了銀行卡,取了一些錢。
盡管其他時間,他可以通過酒精麻痹自己來逃避現實,醉生夢死地生活。
但他始終會在妻子和孩子的忌日前幾天回到他們的家。
他會先将家裡裡裡外外打掃幹淨。
然後出門。
買一束妻子最喜歡的郁金香和一瓶他們都喜歡喝的酒,還有孩子的安撫奶嘴。
那幾天喬納森會在墓地一直陪伴着他們。
明明是個年長、成熟的男人,此時此刻他卻在一個十三歲男孩面前低着頭,弓着腰。
查理長久的沉默更是擊垮了喬納森心中僅剩的一點希望,他眼眶中似乎閃爍着什麼,嘴唇蠕動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沉默可以是無聲的拒絕,也可以是暗暗的默許。
沉默也是思考。
“你有能力負擔起我們的日常生活嗎?”查理問。
我們?
喬納森立刻擡頭激動的保證:“當然可以!我有存款,也有房子。帶你回去之後,我會馬上找一份工作穩定下來。”
被抱住的查理能夠感受到喬納森的心髒非常有力的跳動,充滿活力。
可是,為什麼?
喬納森的改變讓查理感到困惑。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喬納森對他沒有惡意。
喬納森提前在在旅館開了一間房間,還給查理買了一些換洗衣物。
他們先在幹淨整潔的旅館休息一天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坐長途巴士去往另一個州,星洲。
查理打開電視一連換了幾個台看了大半天,旅館前台的最近兩天的報紙他也翻看過。
沒有任何和他有關的信息,他徹底放棄。
艾瑪話似乎應驗。
所謂的家人,巴不得他們這種麻煩徹底消失。
房間内有兩張床。
洗完澡的查理惬意地躺在其中的一張床上,喬納森拿着吹風機幫他吹頭,旁邊的電視一直開着。
這些嘈雜的聲音反而更容易催眠,查理呼吸漸漸平穩。
睡姿慢慢變化,他的手不經意間放在耳側,睡姿像一個小嬰兒般毫無防備。
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的查理,喬納森關掉電視來到衛生間。
他輕輕閡上門後躺進了空蕩的浴缸裡,從懷裡掏出一小瓶烈酒仰頭灌了一口,透明的淚水混雜着金色的酒液順着他的下巴緩緩流淌。
他真的可以從新開始生活嗎?
好像不行。
越清醒,就越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