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心虛地低下頭,視線避開男孩純淨到發亮的藍色眼眸。
可他畢竟是個成年人,心虛歸心虛,但拿他的證件去開房那是不可能的,“嗯,你知道的,我是個流浪漢,接受人們的饋贈是一件很,很自然的事情。”
“你好,我叫查理。請問你叫什麼?”查理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男人的話,他甚至伸出手主動發起正式的社交行為,并且期盼對方能夠握住。
“你好,查理。我叫喬納森。”長期酗酒的喬納森一頭霧水,大腦的思緒還沒理清,他那布滿髒污和黑色指甲的手就已經伸過去,可當他看到男孩白皙幹淨的手,又想快速地收回自己手。
可是已經來不及,男孩溫暖幹燥的手已經短暫地和他相握。
雖然隻是握了一下就松開,但喬納森内心深處有一種被人認真對待的感覺,多年的流浪生活已經讓他漸漸麻木。
查理再次說道:“喬納森先生,現在我們彼此認識,已經不是陌生人了。請問你願意幫你的朋友一個小忙嗎?我可以給你一點報酬。”
喬納森:·······
居然,又轉回去了,他非常後悔。
喬納森深呼吸,故意裝出幾分不耐煩:“聽着,查理。不論你和家裡發生了什麼沖突,離家出走都是非常不明智的,你不知道父母親人和朋友該多多提心吊膽,你應該盡快回家。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去商店拜托收銀員幫你撥打報警電話。”
查理抱起灰貓的棺椁,語氣失落,沒什麼活力:“我已經沒有家人了。”這是實話,他在這個世界沒有家人了。
說完查理轉身離開,他在心裡默默的數着:一步,兩步,三步·······
他的背影單薄,抱着紙箱慢慢地走着,有種被世界抛棄的感覺。
“嘿!什麼叫你已經沒有家人了?”喬納森爬了起來,踉踉跄跄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追問。
可男孩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還在繼續走。
寬闊的街道上,除了他們已經沒有什麼人。
喬納森隻能追了上去,“你要去哪裡?一個人很危險,你知道嗎?”明明不關他的事,也才剛剛認識,可是心裡卻開始擔憂起男孩來。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隙,一個穿着黑色短袖帶着棒球帽的瘦削男人擠了過來,他掏出一把槍先指向喬納森,然後又指向查理,語氣充滿威脅:“聽着,把你身上的錢全部都交出來!快!”
路燈昏暗,他們根本看不清男人的長相。
喬納森幾乎出于本能地整個身體擋住查理,“你腦子壞了嗎?你居然搶劫一個孩子?!”他質問道。
然而他話音剛落,他身後查理已經利索地将錢遞過去,他的視線一直向下,有意避開與歹徒的正面對視。
查理遞過去的錢很新很幹淨,疊放的整整齊齊。
男人看到現金,直接奪過揣進兜裡飛奔進巷口,轉眼消失不見。
看着迅速消失的身影,喬納森啞口無言,同時意識到和一個持槍搶劫犯起沖突是一件愚蠢的事。
他好像被自己想保護的人給保護了,而且對方還是個小孩。
歹徒手裡有槍,光這一點,查理就不需要猶豫。
就在講話的間隙,他就從男人身上聞到一股很濃的尿騷味、混雜着金屬味和其他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知道尿騷味是瘾君子身上的最明顯特征之一。
初中的普法教育講座中,警察叔叔講了很多瘾君子的特征,還展示了很多照片。
正常人的膀胱容量是500毫升。
而瘾君子的膀胱萎縮,隻裝得下30毫升左右的尿液。
這導緻他們隻要喝水就憋不住尿,身上總是彌漫着一股尿瘙味。
更别提他借着昏暗的燈光,看見了男子手臂上有很多的針眼。
和這樣的人相處的每一秒都非常危險。
喬納森眼神渾濁、沒有聚焦,他仰着頭猛灌了一口酒。
然後扔掉了酒瓶頹廢地躺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曾經他也遇到過這樣的事。
但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因酗酒處于不太清醒的狀态,雙臂一展随便搜,根本無所謂對方拿槍指着他。
大不了就被打死。
他能保護誰呢?
他誰也保護不了。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正因為他的失責才緻使原本美好的家庭毀于一旦。
那一天實在可怕,喬納森連回憶都不敢,他的眼眶逐漸濕潤,為了掩飾淚水他用手臂遮住了雙眼。
看着他灰撲撲的臉頰被淚水沖刷出兩道道水痕,令查理疑惑極了。
被搶走僅有的現金,查理摸了摸口袋裡的十字架項鍊,就算拿去典當行,估計看他是個未成年,很大概率也會直接聯系警察吧。
查理沒有宗教信仰,但他以前倒是接觸過“教徒”。
學校附近有個教會,每年都會增加一批新教徒,然後流失掉一部分舊教徒,非常有規律。
每個禮拜天,教會都會贈送免費雞蛋。
沒有什麼能比免費雞蛋更受老頭、老太太們的歡迎。
老人家們非常執着,就算要坐公交十幾站也要領到免費雞蛋。
周日乘公交去上興趣班的他,常常可以看見滿車乘客人手一籃雞蛋的盛況。
他長相乖巧,這些虔誠的“雞蛋教徒”們常常很大方地拿出幾個雞蛋送給他,有時候還會分享早餐,比如一根油條,搭配着雞蛋鼓勵他考滿分。
顯然,雞蛋的數量決定教徒的數量。
隻可惜教會明文規定:信教滿一年,自動取消在禮拜日免費領雞蛋的權利。
療養院的圖書館有資料顯示,這裡約百分之八十五的人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