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宸沒躲過郁灼貼來的手,智械冰涼的仿生手掌覆上他的額頭,輕輕撩開了他細碎的銀發。
郁灼微粗糙的觸感劃過舒宸的臉頰,看着舒宸澄澈的藍眸溫聲道:“頭發該剪了。”
他想起自己恒定不變的發型,又不滿地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自己的頭發也設置一個自動程序,根據你的頭發數據,來模拟我頭發的生長周期?”
舒宸:“……你開心就好,我會支持你的。”
郁灼完全沒聽出來舒宸的言外之意,滿是欣喜道:“那就這麼定了。”
郁灼的按摩手法确實很精到老練,以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一定是在任意按摩店橫着走的高水準。
他從自己的内存裡調出安裝過的頭痛緩解大法,根據書上的步驟精确找準穴位,以恰到好處的力度悉心照顧着脆弱的伴侶。
“等我有空就去專業按摩店應聘,高低能直接踹翻學徒,引發總監錯愕,逼迫店長讓位!”郁灼自信道。
饒是舒宸已經熟悉了郁灼的思維模式,他也不解堂堂“破曉”探索隊的隊長,強大到能帶領異能者的智械之光,能萌生去按摩點踢館的想法究竟是為何。
他慣性使然,給予郁灼身為伴侶的認可和誇贊:“是是是,在所有方面,你都是最能幹的。”
卧室吊燈發出的暖黃色光均勻灑在二人身上,窗外已是夜深,星空閃爍着晦暗不明。
此刻甯靜,此處安逸,燈光溫暖,夜色溫柔——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普通又幸福的佳人眷侶。
舒宸輕聲歎氣,微微偏頭,躲過了郁灼還要伸來的手,試探道:“郁灼,郁隊,我們這樣算什麼呢?”
這話沒頭沒尾,可郁灼意外的很敏銳。他不打算和躺床上的病患計較,揚聲道:“算什麼?算對嬌氣人類的人道主義關懷,算你必須承擔的伴侶義務,算我對你的強制要求。”
“結婚協議裡可是白紙黑字寫着呢。怎麼,你不滿意?”
舒宸知道這是郁灼唯一不會對他讓步的雷區,他剛想開口申辯,就被郁灼憤憤打斷:“不滿意也自個兒憋着,不許告訴我!”
得,他的伴侶還是隻想聽誇獎的好言,聽不了一點真實的惡語。像個單純到無理取鬧的小孩。
舒宸也樂意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節上縱容他的伴侶,畢竟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正如他給郁灼智腦備注的“人傻錢多”一樣,舒宸到現在也不懂郁灼選擇自己結婚的理由是什麼。
三年前,舒宸恢複意識後是在斯克爾城牆外的荒野。他不記得自己的來處,也不确定自己的歸途。陌生的環境,甚至是空白的自我,讓他的認知一度很混亂。
他行走在無邊暮色,一輪輪望不到盡頭。空茫裡,他懷疑外界的感知,也懷疑自己的存在。
——直到見到郁灼。
他的視線得以聚焦,也見到了比自己更混亂的人。
那是舒宸在空蕩的茫然視野中,正式遇見的的第一個智慧生物。夜色裡,郁灼像是在巡視領地的驕傲君王,他邁着漫不經心的步伐,一步一頓,在東瞅西晃。
明明是荒野,硬是被郁灼逛成了豪華殿堂。
但這還不是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舒宸看見郁灼頭頂惹眼的彩虹色,原來不是帽子,而是發色。
絢爛,對他而言過分超前,但出乎意料的,并不讓人讨厭。
“呦,還有活人呢?異能檢測器也沒響,你是純人類……”郁灼的輕佻語調變質,在見到舒宸兜帽下的臉時被定身一樣卡在原地。
舒宸好脾氣地聽郁灼罵他“蠢人”,禮貌問向眼前僵住的人:“你是?”
“我是?”郁灼停滞猶豫了幾秒,用蠻橫到不容拒絕的力氣拉過舒宸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冷淡的白光泛起,郁灼身上的亮光從心口處向外蔓延,電流逐漸遊向他的全身,一排排環狀燈珠閃爍,将暗下去的夜幕照射得亮如白晝。
白光讓郁灼的彩虹發色更加璀璨刺眼,舒宸還在懷疑能自己發光的人究竟什麼新物種,就聽到了郁灼下一句更炸裂的話語:
“你覺不覺得,我們很适合結婚?不過不要緊,我覺得合适就可以了。”
舒宸當時很錯愕,他是怎麼做到在“蠢人”和“結婚對象”之間切換得如此絲滑的?
郁灼真誠地面對舒宸,程序裡篩選過動人的情話,選擇了最直接的高調告白:“我對你一見鐘情。”
在那之後,無依無靠的舒宸收到了郁灼帶來的結婚協議,具體的内容更是讓他歎為觀止,上面的文字在三年後的今天仍曆曆在目,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記憶。
【結婚協議
甲方:郁灼。智械,破曉異能探索隊隊長。
乙方:舒宸。純人類,平平無奇F級,脆弱到不值一提。
鑒于雙方即将締結婚姻,特規定雙方結婚後以下權利與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