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看到了完整的一句話:
據幸存者透露,53号為華人男性,身高較高(疑似185cm以上),長相尚可。
蔣生凝眉盯着這句話看了好一會兒,“這個幸存者有問題。”
黑客頓時如臨大敵,“怎麼說?”
“他應該不是教會裡的人,”蔣生敲了敲平闆上的幸存者三個字,“或者更準确地說,即便他的确信仰克拉麗莎,之前也肯定沒在教會裡待過。”
黑客也把電腦屏幕上的資料翻到第二頁,身體後仰,眯眼看了半天,“憑他這一句話,你就能判斷出來這麼關鍵的信息?”
“當然,”蔣生低頭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杯,“教會中人員的流動性極差,完全不存在哪個人來了隻待了一天就走的情況。”
“進了教會,最少也要待半年。教會内封閉且不崇尚娛樂,進來後第二天就會讓你無聊到懷疑人生。”
蔣生試着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不出意料地被燙了一下,他吸着氣,“嘶……總之在這種情況下,你絕對會對人們口中那個長得超凡脫俗的實驗對象興趣大增。”
“哦對,”蔣生将茶杯放到茶幾上,“那個長得超凡脫俗的實驗對象就是我。”
黑客将眼睛眯成死魚眼:“大哥,我不傻。”
蔣生颔首:“那我繼續。”
“如果把‘進過教會的人必然會因為太過無聊而跑去觀賞我’作為前提條件,那麼這個幸存者的問題就顯而易見了。他不可能見了我之後,對于我的描述是‘長相尚可’。”
黑客:……
蔣生指了指自己的臉,“你可能對我年輕那會兒的顔值沒有概念,如果你穿越到過去,在教會裡打聽,即便教會裡最恨不得我死的那幾個人,也是要承認我在顔值方面的優越性的。”
“不要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黑客攤手,“你現在也是年輕人。”
沒有接黑客的茬,蔣生目視遠方,語氣中滿是對過去回憶的感慨,“那些人用烙鐵燙我的時候,甚至會下意識避開我的臉,隻這一點,就很足以說明問題了。”
“草,太地獄了,”黑客聽得一陣龇牙咧嘴,“你這話我沒法接。”
蔣生重新端起茶杯,晃了晃,看向手機屏幕:
“好了,說正事。其實弄清這個幸存者怎麼回事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是,53号這個身份出現在了官方視野裡……”
見蔣生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臉上還一反常态地露出擔憂的神色,黑客趕忙出聲安慰,“害,沒事的兄弟。”
“現在官方隻是聽說了53号的存在,對這麼一号人高度警惕,距離真的查到你還遠着呢。”
說着黑客把胸口拍的啪啪作響,“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官方最後真的查到53号是你,有我在,肯定能一早收到消息提前給你預警,你别太擔心了。”
然而蔣生臉上愁色不減,“我看到譚玄年發來消息,說可能要十點才到家,你說他一個人這麼晚走夜路,會不會不安全?”
黑客一秒垮起個小貓批臉。
蔣生看着手機屏幕,卻完全看不到黑客的小貓批臉似的,嘀咕起來:
“你是不知道,我昨天走在街上差點被奪舍,今天去買羊肉又碰到兩個堕落者打架,雖說這三個人都讓我送進去了吧,但我覺得外面肯定還有堕落者在遊蕩,你說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醫生——”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黑客猛猛甩了甩頭,“挂了,告辭!”
*
随着會議的進行,譚玄年不得不一直給蔣生發信息,延遲他到家的時間。
雖然最後一條信息中說的是十點回去,但等把所有的事情忙完再趕到小區,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譚玄年站在樓下擡頭望去,從他現在的方向看,能看到的隻有蔣生的卧室。
卧室中一片漆黑。
想想也是。
對方興緻沖沖地準備了火鍋等他回家,結果他這邊一拖再拖,愣是拖到了這麼晚。
這個時間蔣生不睡覺,難道還要熬着夜巴巴等他嗎。
譚玄年呼出一口氣,沒有坐電梯,而是拖着又累又餓的身體,慢悠悠爬着樓梯,最後站定在房門跟前。
樓道裡,甚至能隐隐聞到羊蠍子火鍋的香氣。
譚玄年心中的愧疚之意更深,他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慢慢地轉了兩圈半,然後輕輕按下門把手,靜悄悄推開了門。
火鍋的香味撲鼻而來,然而目光所及之處,卻不是想象中的一片漆黑,譚玄年站在玄關的位置,隐約能看到從映在牆壁上昏黃燈光。
他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腦内快速閃過一個念頭:蔣生或許真的在等他。
不過他很快就将想法從腦海裡趕了出去。
開什麼玩笑,自作多情也要有個限度。
他輕手輕腳地換了拖鞋,一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靜悄悄往屋裡走,卻在就要邁入客廳的時候駐足。
一盞小夜燈在茶幾上柔和地發着光,蔣生披着毯子,擠在茶幾後面的沙發裡,右手探出沙發懸着,手裡還拿着手機,就這樣枕着幾本書睡着了。
暖黃的燈光映在蔣生身上,襯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
譚玄年站在客廳跟前,眼前的一切甚至讓他有幾分無措。
他下意識将目光聚焦在了蔣生的眉眼之上。
蔣生的眼睫毛很長,在燈光的映照下,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陰影。
譚玄年一直覺得,蔣生長了雙可以蠱惑人心的雙眼,因為他每每和對方對上視線,就再難從對方的注視中錯開視線。
然而,閉目休憩的蔣生,少了幾分奪人心弦的感覺,多了幾分溫柔和賢良。
譚玄年就這樣看着蔣生,心口好像好像被什麼東西慢慢填滿,一點一點,直到漲得發疼。
他強行移開了視線向右看去,目光停留在旁邊餐廳的餐桌之上。
餐桌上,裝着涮煮食材的那幾個盤子被仔細地裹上了保鮮膜。桌子中央的電火鍋被調到了保溫模式,蓋着蓋子,蓋子上滿是霧氣。
桌子四周放着四把椅子,其中三把椅子都推進桌子底下,隻有一把被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甚至可以想象,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蔣生是怎樣坐在椅子上等他回家的。
就在此時,譚玄年感覺餘光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将視線拉回,就看到蔣生原本探出沙發的那隻手中拿着的手機,搖搖欲墜晃悠了幾下,眼瞧着就要掉在地上。
他還沒來及思考,身體就已經做出反應,一個上前接住手機,也因此……無法避免地握住了蔣生的手。
譚玄年心中一驚,立刻就要松開,然而還不等他付諸行動——
就被蔣生反手握住手腕。
兩個人四目相對。
蔣生難掩困倦,他下意識地捏了捏譚玄年的手,眼中帶笑,“上班辛苦了,玄年……”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