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的沉默震耳欲聾。
譚玄年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解鎖,點開最新消息。
“玄年,我輸液輸得不太舒服,剛剛半夢半醒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針拔了,立馬就覺得好多了。你能不能和管床大夫說一聲,别再讓他給我輸液了,我真的已經沒事了[可憐]。”
挺長的一段話,後面還跟了個系統自帶的可憐兮兮的小表情。
譚玄年失笑。
“咔嚓。”
“嗖。”
截圖和撤回消息的音效同時在房間内響起。
“撤回晚了,”譚玄年收起手機,“已經截圖了。”
蔣生的背影隻僵硬了兩秒,接着整個人就運作起來。
他先是從抽紙盒中抽了兩張紙,蓋住地面上的點滴血迹,接着又抽了兩張紙,裹住還在流血的手背。
再之後,他緩緩轉過身,把流血的左手藏在被子底下,最後朝着譚玄年的方向,用沒在流血的右手,暗搓搓又明晃晃地捂住心髒,感歎道:
“你人在屋裡怎麼一點聲都沒有,把我吓一跳。”
話音落下,一旁的心率監測器就跟通靈了似的,配合着發出了高心率警告。
譚玄年:……
“你少在這跟我惡人先告狀。”譚玄年人都氣笑了,給了正在叫喚的監測儀一巴掌,病房頓時恢複安靜。
他站在蔣生跟前,擡起手,掌心朝上,勾了勾中指和無名指,“手拿給我。”
蔣生十分配合,伸出右手放到了譚玄年手上。
譚玄年平靜且無語地看向眼前的人,随即手心反轉,用最小的力度給了對方手背一下:
“不是這隻,另一隻。”
蔣生隻得将左手從被子裡面抽出來。
緩緩拿開滲着血的紙巾,譚玄年看着對方手背上被針尖劃出的傷口和周圍泛着血絲的皮膚,眉頭緊皺。
他找來棉簽,蘸着碘伏輕輕擦拭着傷口,“一不小心把針給拔了,能拔出這個效果?”
聞言,蔣生将腦袋湊到離譚玄年腦袋很近的位置,定睛看了眼手上的傷口,沉默了數秒:“起床氣……了解一下?”
“呵。”譚玄年輕哼一聲,感受着對方呼出的鼻息掃在他手背上,“哪裡就覺得好多了?”
蔣生:“恩?”
“不是說輸液的時候覺得不舒服,拔了針之後就感覺好多了麼。”
譚玄年一邊包紮着傷口,一邊随口道,“你的呼吸頻率跟好着的時候都不一樣,怎麼可能覺得好多了。”
說完譚玄年擡頭,對上了微微發愣的蔣生。
蔣生:“你怎麼知道……”
“我畢竟是醫生,呼吸頻率這種細節,平時還是會留意一下的。”譚玄年松開蔣生的手,岔開話題,“對了,你到底是不喜歡手背上被貼膠帶,還是不喜歡被紮針?之前就看出來了,你好像特别不喜歡輸液,所以到底是不喜歡哪部分?”
蔣生盯着譚玄年又看了一會兒,才眨眨眼,“我可以說……都不喜歡嗎?”
譚玄年無視蔣生探究的目光,略一沉吟,“都不喜歡的話,那還真不太好辦。”
聞言,蔣生把右手伸到譚玄年跟前。
譚玄年收拾着棉簽和碘伏,擡頭:“做什麼?”
“輸液,”蔣生晃了下手背完好的右手,無聲歎了一口氣,“用這隻手輸吧,我不拔就是了。”
譚玄年盯着蔣生看了半響:“今天就先不輸了。”
“你不是說不喜歡麼,”說着他走到病床另一邊,彎腰,将地面上的幾滴血擦幹淨,“不喜歡的話就先不輸了。”
蔣生愣了片刻,收回手,笑了:“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好?”
“總感覺你現在狀态不太對,”譚玄年走到輸液架跟前,把挂在上面的藥袋收起來,“反正輸的也不是多要緊的東西,今天姑且先放你一馬。”
做完這一切,譚玄年重新坐回到蔣生旁邊,“所以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
“其實沒什麼,非要說的話,就是做了個噩夢,”蔣生半倚半躺回床上,“讓這個夢弄得心情不太好。”
“夢?什麼内容的——”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譚玄年皺眉,欲要再開口。
微信通話請求的提示音悠揚地在房間裡回蕩。
“是不是又有大搶救?”蔣生擡手,在譚玄年肩膀上捏了兩把,“那你快去忙吧,我這沒事,早忙完你也早點休息,都累一天了。”
“你等一下,”譚玄年拿出手機解鎖,“我看一眼什麼情況。”
田七:譚隊!剛剛收到黃老回複!
田七:黃老說,蔣哥應該沒啥大問題。
田七:雖然之前沒有出現過蔣哥這樣,奪舍失敗的案例,但黃老剛剛拿着蔣哥的檢查結果問了一圈專業人士,都說問題不大。
田七:至于蔣哥會出現之前那種,一副被夢魇住的樣子,黃老的意思是:
田七:[截圖]
譚玄年點開截圖,截圖裡,是黃老在給田七發語音,然後田七使用了語音轉文字的功能。
黃老:純粹是姓蔣那小子精神太脆弱,不被奪舍他平日裡估計也沒少做惡夢!你趕緊叫譚玄年從病房裡出來,聽到沒有,别讓他往那位黛玉跟前湊!不行,我感覺你這人靠不住,我得直接給譚玄年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