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地下的人如同絞肉機般殺作一團,血流成河順着管道不知流淌到什麼地方去。查理貓着腰帶領隊員藏入一節水泥管内,謹慎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Soap已經帶人壓上來了,于是他指揮下屬脫離交火,抓緊這寶貴的片刻騰出手來收縮隊伍清點物資。
卡帶拉斯的副隊長是konig安插進來的德國人,突擊隊長原先是Ghost的手下,後勤總負責是Keegan的人,隻有剩下的那一半是他自己帶來的。
身材高大的副隊費力擠過地上癱坐休息的隊員貼上來,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後問道:“……現在突擊人手已經全部犧牲了。隊長,這值得嗎?”
查理聽完放松身體緊貼着牆壁,努力平複着呼吸,握緊了手裡的槍。眼神控制不住向天花闆飄去,那雙灰色的眼睛在地下看起來像是會發光一樣:
“沒關系…隻要,我還有一口氣——”
他的腦海中閃過幼時許多被囚禁,被虐待的記憶裡鬼怪尖叫狂笑着伴随五彩斑斓的人影來回交織,通道遠處似乎有個黑色的身影在靜靜地看着他。
【查理,總有一天,你要回家鄉去。】
那道黑影晃晃悠悠邊緣逐漸模糊有絲分裂,糾纏在一起互相擠壓塑造化作母親的形狀。
“媽媽,我是一片小雪花!”年幼的查理興奮的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天地,母親則局促的搓着手站在門檻上望着遠處停下的汽車。
兒時母親總穿着帶圍裙的方格裙子,她和所有傳統的東歐女人一樣吃苦耐勞,直到…直到被那個美國男人抛棄。
母親的眼睛也是灰藍色的,那是被深重苦難腌漬過的痕迹,也是斯拉夫血統的證明。她依依不舍的拉住唯一的兒子的手,希望掌心裡這片将要跨越大平洋的雪花,會記得西伯利亞凄怆悲涼的大地。
等查理跟随父親到了美國,卻沒有過上好日子,因為他說着一口俄語和周圍格格不入,正逢經濟蕭條失業後父親沾染上了很多惡習,最後不得不賣掉這個被當做奴隸一樣使喚的“雜/種”兒子。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來争取時間,你們趁機離開這裡。
黑影抽搐晃動了幾下又變作一個臉龐硬朗的男人,有刀削般的鼻梁和被寒風刮過的雙眸,看上去疲憊又冰冷。
不知道第幾次被轉賣的時候,一名俄羅斯特工冒死傳出了犯罪組織的情報,試圖阻止這個組織對于俄羅斯烏克蘭等地的人口販賣,最終使得不知哪裡的警察趕來救出了他們。
查理奇迹般地獲救了,若幹年後康複的查理加入了軍隊接受訓練,那時他的遍體鱗傷隻剩下心裡。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再多如同岩漿一樣沸騰的熱血也捂不熱冰冷的地下,說話間氤氲的霧氣從他的口中吐出來,那情形像世世代代生活在西伯利亞平原上勞作不息的人們一樣。
可他至今再也沒能回故鄉看一眼,看一眼母親低矮的房子,那裡有窄小被廚房熏滿黃色油污的窗戶,背面貼着紅色印花的鏡子,和會在晚風裡飄蕩映出綽約人影的陳舊白色窗簾。
或許他一腳就會踩碎那座小屋前用黑色枯樹枝紮成的籬笆,所以隻能在夢裡親近那片連心跳都被掩藏在冰雪之下的地方。
“查理,我的兒子啊,總有一天,你要回家鄉去……”
腦海中母親的面龐時而緊緻紅潤有光澤,時而蒼老到無法想象,皺紋縱橫交錯像翻漿期泥濘的土地。或許她的心裡早就明白,迷路的雪花再回不到自己的故鄉,也活不過加利福尼亞炎熱的夏季。
風聲,槍聲,槍支抛殼窗滑動的聲音;彈殼落地的碰撞聲;地下人們嘶吼的聲音;傷員痛苦的呼吸聲……
他莫名覺得再次被你撿回的一條命或許就要留在這裡也說不定。像那個救了他們的俄羅斯卧底一樣,這麼多年過去,終于要把這條命還給那個眉眼深邃的男人。
看着遠離人群獨自伫立在角落一動不動的身影,怎樣也描繪不出那個卧底特工滿是鮮血的臉,隻記得那雙來自高加索山脈的眼睛打開了囚籠,伸來一雙手,卻不知未來會去向何方。
這樣殘破不堪又肮髒的身體和靈魂,連一個願意手刃他的人都找不到。配資格葬回那片貧窮但純潔無瑕的土地嗎?東正教堂的鐘聲回蕩之處是否能接納一個迷失漂泊的靈魂?
【查理,我的兒子,總有一天,你要回家鄉去,像個英雄一樣!】
耳邊的呼喚聲開始變得越來越急切,似乎夾帶着某種催促。
“我會的媽媽,”他在黑暗深沉的地下,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說,“我連那麼痛的訓練都熬過來了,從一名奴隸變成了一個軍人,我會像一個英雄一樣回去的。”
我會消滅的,連帶所有的邪惡一起。
查理閉上眼,靜靜的休息了一會。睜開後動手清點完剩下的彈夾,頭也不擡對其他人說:“把剩餘彈藥給我,你們先上去。”
仿佛放下了什麼執念,又下定了某種決心。
周圍人隻是如同機器人一樣機械的坐着,沒人想做抛棄指揮官的逃兵。衆人沉默聽着他用手拉動槍械的聲音,仿佛空氣中有某種繃緊的拉弦:“這裡需要有人牽制對面,我來掩護你們出去。”
德國副隊深深看了查理一眼,又看了看剩下的隊員:離得最近的人脖子被手雷彈片擊中了,纏着被鮮血汗水和硝煙弄髒的繃帶;旁邊的人頭上鮮血流下來糊住了一隻眼,還有人咬牙給右手快速紮上止血帶勒住,原本應該是手指的地方光秃秃的血肉模糊…
最後低頭望着自己布滿灰塵看不出本來顔色的鞋面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手指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一切已經該結束了,這個硬漢咬住後槽牙帶頭把一個剩餘彈夾掏出來放在了地上。
隻要有一個人帶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很快他們的隊長面前就擺滿了同一型号但剩餘量有多有少的彈夾。
隻見隊長哼着歌愉快的把子彈認真搜羅到一起重新壓回去。那勾起的嘴角,小曲的調子,樣子仿佛一個生活在大平原上的快樂農夫就要下地去幹農活。
突然德國人身上的一部微型電台發出科爾塔克小隊的内部通訊,因為konig帶着你在地下尋找隊伍的保護,他正在如同獅王一樣召喚自己的族群來到身邊。
副隊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毫不猶豫的掐掉電台,結果手還沒碰上就被擋住了,查理快人一步将電台奪過揣進懷裡:“我去支援,你們先上去換人下來救我們。”看對面的表情還在猶豫,他毫不遲疑撸起袖子露出前些日子險些被打死時留下的鞭痕,那傷口沒那麼深,卻能活活把人疼死:
“欠她一條命,我一定會還的。”
副隊誤以為查理說的是konig,垂眼思考了下,但聽着耳邊越來越近的槍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起身從包裡拿出一個戰術平闆遞過來。上面顯示兩個閃爍的标記正在一前一後勻速前進,正是身上戴着定位器的你和konig兩人。
查理用食指點着其中一個閃爍的光點默默看了好一會,不動聲色的收了起來。
Soap的人已經很接近卡帶拉斯小隊所在地了,此時他們的火力依舊很猛,人員損失也不大,就送上去兩個輕傷。隻見Soap在通道拐彎處連續幾次快速露頭觀察甬道内龜縮的敵人,發現這些人幾乎喪失了鬥志。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Soap準備親自冒險突襲的時候,敵人背後響起了槍聲!
不好,被包圍了!對手迅速反應過來,立刻調轉槍口讓一部分火力向身後射去,眼前的攻勢肉眼可見的減弱了大約二分之一。趁此機會Soap立馬組織突襲,成功殺到距離對方很近的位置,敵人粗重的喘息聲簡直就在耳邊。
敵人在牆後罵罵咧咧的說:“你們幾個飯桶!背後隻有一個人偷襲都幹不掉!前面我來頂住,現在去給我殺了他!!”
Soap聽清牆後的人數位置和距離後,面無表情後退兩步,對準聲音傳來的地方擡手就是一通掃射,槍口呼嘯而出的彈雨摧毀了木制的通道夾層,擊中敵人身體瞬間爆起幾攤血花。
另一邊查理如同蜘蛛俠一樣甩開了追兵,用手指和腳尖插進通道頂上的泥土裡,把自己當做筷子固定在敵人的頭頂上,然後單手持槍從背後幹掉了所有目标。
慢慢他距離地圖上你們二人的位置越來越近了。
Ghost帶人進入地下後便與Keegan兵分兩路:
Keegan沿工事去奪取地下管道系統的控制中樞,其餘人馬不停蹄支援Soap,計劃彙合後再分出幾人把突圍出來的卡帶拉斯成員送出去給Krueger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