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裡間是主卧,布置得大氣舒适,床前開着一盞舒适暖意的落地燈,如果不是床上躺着一位虛弱的男人、周圍擺放着各種醫療器具藥品、一屋子消毒水味道的話,這将是許多人心目中向往的房間。
林年芝趴在床邊抱住床上的男人,肩膀聳動,正在小聲哭泣。即便男人面色青白,臉頰消瘦,也掩飾不了他一張昳麗如雕刻般完美的容顔。方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腳下一頓,待看到姜妍兒馬上就要沖進屋子,急忙大力拉住人就往外走。
“放開我!”姜妍兒在方凱懷中掙紮,見掙脫不出,扭頭沖房裡的人大喊:"林年芝!你給我出來,你們已經離婚了!沒有任何關系!宋陵是我的,我們從小是青梅竹馬,我們才是天生一對!你這個小偷!小偷!"
懷裡的人喊得歇斯底裡,面目猙獰,打人也毫不手軟,錘得方凱胸口“砰砰”作響,方凱卻毫無所覺,因為他被姜妍兒說的話沖擊得當場宕機了。
林年芝結過婚?而剛剛的男人竟然就是姜妍兒口中的小竹馬!?
腦仁上的那根弦劇烈跳動,方凱低頭看了眼懷裡的人,荒唐得不知所措,“真是瘋了。”
林年芝一進到屋子裡,就甩開姜妍兒往主卧沖,當她看到房間内的場景,不禁定在了原地,淚水瞬間湧上眼眶,她控制着自己不大聲哭出來,吵到正在床上睡覺的男人。
宋陵回到公寓以後,人還十分虛弱,躺在床上,睡得不踏實,他做了許多夢,有以前的還有自己死後,林年芝一個人孤零零生活的片段,心中瞬間升起恐慌,他最怕林年芝沒人陪伴,沒人呵護,這是他的心病。
當他在夢境中彷徨難過時,遠遠聽見林年芝的聲音,她在叫他,似乎隔了一層迷霧,似真似幻,他還以為是幻覺,他太想她了。但是他還是想要去找尋,他努力地去抓,去沖破迷霧,眼前的光越來越亮,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宋陵終于從噩夢中驚醒,睜開了眼睛。
房門口站着一個人,背着光,臉上的神情卻看得很清楚,她緊緊咬着唇,眼含淚水望着自己,她的膝蓋處破了一個洞,鮮血染紅了棉質布料,手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是林年芝。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卻受了傷!
宋陵面色一變,腦海瞬間清醒,就要掙紮着坐起:“林年芝,你怎麼了!?”
“宋陵!”林年芝的心髒恍如被一雙大手緊緊捏住,此刻的一切,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宋陵大聲哭泣,懷裡的身體沒有以往的結實有力,林年芝才驚覺,原來宋陵已經瘦了這麼多。
房門外傳來姜妍兒的痛罵,林年芝完全沒有聽見,她沉浸在悲傷中,痛心道:“這就是你想與我離婚的真正原因?”
女人滿臉淚痕,頭發淩亂,宋陵卻無比憐惜,他撫摸上林年芝的臉龐,目光一直在觀察她的身體,他沒有回答林年芝的話,而是問出心中的擔憂,“怎麼受傷的?”
“摔了一跤。”林年芝定定地望向宋陵,眼淚大顆大顆滾下,“宋陵,你為什麼總是不信任我?”
林年芝以前就是這樣哭泣,隐忍着,沒有大吵大鬧,這樣的她,總會讓宋陵格外心疼,瞬間,他就對欺騙林年芝這件事充滿愧疚,自責,“對不起,是我無能為力,無法給你未來,才會想到騙你。”
“……什麼病?”聞着宋陵身上的消毒水味,林年芝緩緩擠出三個字。
宋陵一愣,深陷進被褥中,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不願意回答,林年芝抹掉淚水,咬牙道,“都這個樣子了,你還不願意說嗎,要不是闫明俊告訴我你向他買藥,你是不是一輩子都要瞞着我了?”
“……一種基因突變疾病……”宋陵緩緩開口,“全世界找不出五例,林年芝,我是一個将死……”
還沒等宋陵說完,林年芝飛快捂住他的嘴巴,“你不會有事的,你傷了我的心,還沒補償我!怎麼會有事!”
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一顆眼淚墜在林年芝濃密的睫毛上,宋陵忍不住伸手接過,他的手修長有力,好看的過分,此刻的皮膚卻透出一種病态的蒼白,如一層薄薄的紙,血管清晰可見,林年芝看着面前的手,身體一震,心痛得說不出話。
宋陵輕聲笑道,“你與我在一起吃了很多苦頭,我什麼都沒有給你,我想最後的時候,能讓你恨我,離開我,對我死心,最後再忘記我。1000萬元,雖然不多,但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支配好這筆錢,你可以好好吃,好好喝,還能去旅遊……“
言語一頓,宋陵似乎想到什麼,艱難地繼續,”你還可以談戀愛,結婚……林年芝,我時日不多,什麼都給不了你,也補償不了你,抱歉……”
“閉嘴!”林年芝含着淚惡狠狠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她猛然想到什麼,迅速回頭,瞧見走廊盡頭的姜妍兒和方凱,惡狠狠地問,“就是那個女人逼你的是不是,1000萬是不是她威脅你做的交易?”
眼眸垂下,宋陵選擇沉默。
“看着我。”林年芝冷聲道。
女人生氣了,宋陵心口一顫,聽話地擡眸,乖乖點頭,“隻要我跟她在一起,她就還1000萬。”
男人紅了眼眶,“對不起,我太沒有用。”
死亡讓他失去理智,彷徨,無措,無能為力,他隻能抓住唯一籌碼,給到他無法參與的最愛的人的未來一個保障。
那一刻,宋陵甚至十分慶幸多年前有借給姜妍兒一千萬。
林年芝聽了,心頭冒火,頭狠狠轉向門外,眼睛迸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