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林年芝不敢置信,喃喃道,“也太巧了。”
宋陵笑了,“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你,”林年芝卡殼了,“真的?”
“真的。”
齊齊還在使勁往林年芝身上撲,宋陵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吸引它過來,“你還給我吃了一個蘋果,記得麼?”
林年芝緩緩點頭,是的,她就是因為去撿滾落在地的蘋果,才掉了隊,進入早春山的最深處,找不到石階,也就回不了家。
“真的好巧。”宋陵也感歎一句,望向夜空。
繁星耀眼,如果沒有林年芝,他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
宋陵是被人拐上一輛小汽車,中途又換上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一路開到崇景縣的。
這是兩個“運氣不錯”的綁匪,宋知山平時對宋陵極盡保護,最後還是被他們鑽了漏洞。
那年宋陵九歲,已是記事的年齡。
綁匪把宋陵裝進麻袋,扛上早春山,扔進一個堪堪隻容得下兩個成年人的洞中。
他們解開宋陵眼睛上的布條,刺眼的光射入,宋陵眯起眼睛小心打量,洞外茫茫山林,像是人陷入了一片無盡的綠色沼澤,望着面前的一切,他第一次感到徹底的絕望,他還能活着回去嗎?
像是在嘲笑宋陵接下來的命運,兩個綁匪站在洞口,得意洋洋地謾罵。
一個瘸腿的綁匪指着他,“你老子吸血,你吸你老子的血!活該!”
他叫張五,另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的叫阿全。
張五每天隻給宋陵喝兩口水,吃一個幹扁的饅頭。他會不懷好意地拍着宋陵的臉頰,粗糙的大手刮蹭在細嫩的皮膚上,留下幾條紅痕。
“小子,這兩天吃點苦頭,等上路前,再給你吃頓好的。”張五睜着雙三角眼假模假樣地笑。
阿全聽了,也笑得陰森。
小小年紀的宋陵不知道上路是什麼意思,但見對方譏笑的面容,兇狠惡毒的眼神,毛骨悚然,心底隐隐有些明白。
在第二天中午,張五決定撕票。
阿全下山拿贖金,一早上沒回來。
張五本性多疑,在洞口罵罵咧咧,懷疑同夥已被抓住。
阿全是早春山上的人,而張五來自外省,這兩天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已經拉了一早上。他拿着砍柴刀去不遠的樹下,兩隻三角眼從茂密的野草頂端冒出頭,死死盯住宋陵。
“小子,别耍花樣,否則這把刀可不長眼睛!”
他是亡命徒,根本不怕死,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等上完廁所,就把這小子宰了,埋到這棵樹下,跟他的屎一起做這棵樹的肥料。
張五笑得張狂毫不畏懼。
宋陵蜷縮在洞裡,發着抖,看着像是随時要吓暈過去。綁在身後的手握住一塊又小又扁的石頭,是昨天他假意上廁所,在草地裡撿的。
他用這顆石頭磨繩索,快要磨段,手也傷痕累累。
現在是唯一逃跑的機會。
但是越急,就那麼一點點繩子纖維,怎麼都斷不了。
眼看張五就要完事,宋陵咬緊牙關,擡起腿,晃晃悠悠沖了出去。
“哪裡逃!”身後響起怒吼。
一把冷冰冰的砍柴刀貼着頭皮飛過,死死紮進對面的樹根裡。
宋陵心中一驚,腿一晃,就摔了下去。
背後的繩子松了些,他骨碌碌地滾下山,好不容易靠一棵矮灌木停下,爬起又跑,哪裡的林子密,就往哪裡鑽,身後的怒罵時遠時近。
陰天不見陽光,林子裡更加黑暗,森然可怕。
生死攸關,宋陵哪裡還在乎這些,連滾帶爬,繃着神經往前沖,也不知跑了多久,倉皇間闖入一片彌漫的白霧中,像沉入了水,耳膜激起一陣顫栗,隔絕了聲音,就連身後張五的叫罵,也消失殆盡。
宋陵頭昏腦漲,眼冒金星,邁着沉重的步伐不敢停,他不知道要跑去哪兒,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跑,跑,跑!
突然腳下一滑,身體失去重心,滾了下去。
白霧下,是一片斜坡,灌木叢生,野草更是密集。
他運氣好,衣服被生長在坡面上的矮樹勾住,整個人掉在了坡上。
坡底是叢叢茂密如尖刀的樹枝,宋陵望着那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枝丫,吓得出了一腦門子汗。
雙手在身後掙紮,他無法自救。
樹枝脆弱,自己在往下滑,宋陵絕望地閉上眼睛。
“唐老師,唐老師,你們在哪兒。”
空靈帶着點陰森恐怖,像是鬼叫。
“唐老師,你們在哪兒?”
宋陵猛地睜開眼,即便是鬼,也要把她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