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蒙是個對工作極為投入的人。
原本鑒于她的年輕,工作組的很多人還抱有質疑,在她成功邀請了S市最知名的幾位青年企業家後,大家震撼于她的背景。
但是當她把所有前期準備工作都面面俱到,策劃書完美得令人找不出半點瑕疵時,所有人都服氣了。
馮悅曉笑言,桑蒙才是《對話1985》的最當之無愧的嘉賓。
其實馮悅曉對桑蒙很是感激,因為桑蒙的慧眼,她得以參加到這檔在台裡舉足輕重的節目,她當年是S大傳媒系最優秀的畢業生,多年來因為毫無背景隻能播報天氣預報。
她稱桑蒙對她有知遇之恩。
桑蒙一聽到“恩”字就頭痛,她好笑地想,自己從來不是什麼聖母,怎麼好像忽然之間人人都欠了她恩情,她要這些恩情來有什麼用?非但沒用,還很累贅。
四月梅雨,淅淅瀝瀝。
即使如此徐進還是過來找桑蒙一起午飯。
其實桑蒙和徐進是很聊得到一起去的,這個男人善于把握交談的節奏,進與退之間都非常有尺度,見聞廣博卻不賣弄,偶爾點出的觀點往往又一針見血,所謂良師益友當如是。
徐進對于她解決了嘉賓名單的進展非常驚異,待問清原委後,徐進也覺不可思議。
“三救之恩,如果我是小程總,隻怕也是深恐萬死不能報其一。”徐進言。
“所以你這麼多年對遠山不離不棄,也是為了報答我爸爸?”
徐進不否認:“沒有先生,确實沒有今天的我。”
“其實有些恩情,對施與的人來說不過舉手之勞,過分拘泥反而隻會帶來困擾。”
徐進深思地看她:“小程總給你帶來了困擾?”
桑蒙搖頭,不願意在第三者面前道人長短:“我在說你,你這麼多年為遠山鞠躬盡瘁,我父親甚為惶恐,總是擔心不能給出足夠的回報而留下你!”
“這樣說好像本末倒置了,明明是我對先生知遇之恩,以身相許。”徐進半開玩笑道。
桑蒙心思一動,這是徐進的試探?
她默了默,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正好手機響起,是程予行。
“Summer speaking--”桑蒙習慣性開場白。
“Summer,”程予行的聲音慢吞吞的,透過話筒傳來,透出一種無力的緊張,“你在哪裡?”
“跟朋友在外面吃飯,有事?”
“......沒有什麼特别的事,就是......本來想找你一起吃飯......”不知為什麼程予行的聲音很不自然,别于他一貫清朗的音色,如今的嗓音裡透着喑啞,還有哽咽。
桑蒙疑惑:“你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你昨天回去沒有睡覺嗎?”
徐進擡眼看着桑蒙,若有所思。
“我......如果我現在不舒服,你願意來看我嗎?”
“你家人呢?助理呢?沒人管你嗎?”
“沒有......我一個人......”
“你在什麼地方?”
“我......算了,你吃飯吧,我不想打擾你......”
電話挂斷,桑蒙莫名。
“哎!這人,真是,”她無奈對徐進道,“真是小孩脾氣。”
“小孩脾氣?”徐進挑眉,“你說的是小程總?”
徐進笑了:“據我所知,小程總有個外号叫‘玉面修羅’,他雖然出身程家自小慣養着長大,生意場上還是很有些手腕,尤其擅長拆吃中小企業,雖然不至于不苟言笑,但性子還算沉靜。”
“修羅易怒好鬥,兇猛善戰,是印度遠古惡神,你确定你說的跟我說的是同一個人?”桑蒙不可置信。
“如果你說的人名字是叫程予行,那還真的是同一人。”
桑蒙張了張嘴:“好吧,人不可貌相。”
“他怎麼了?”徐進狀似不經意地問。
“他好像不舒服,聲音很不對勁,”桑蒙垂着眼,她兩三口快速吃完自己碗裡的飯,随後起身說道,“徐進我先走了,改天再聯系。”
徐進來不及叫住她,桑蒙的身影已匆匆離開。
他坐在那裡,出了好一會神。
窗外雨勢不停,玻璃上籠着一層薄薄水霧。
徐進直到起身結賬的時候才發現,桑蒙走時連雨傘都忘記了拿。
真不像她,徐進想。
桑蒙一邊下樓一邊給程予行回撥電話,那邊很快接聽。
“Summer?”
“你在什麼地方?我過來找你。”桑蒙道。
“啊?”程予行驚訝。
“不方便?不方便算了......”
“方便,方便!我......我在你吃飯的那個飯店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