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回到家,恰好趕上袁家開飯。
因為兒子被媳婦兒打的事情,楊蘭憋着一肚子火,原本想回家好好說她幾句,沒想到這柳芝不知道到哪去了,天都快黑了還不見蹤影。
楊蘭忽然想到今天種地時王家嬸子跟她說的,說是某家寡婦常常帶女兒去縣城玩,不知道的以為她對女兒很好,結果她隻是去縣城裡找姘頭了,每回都把女兒放在供銷社一整天。王家嬸子在供銷社上班的表侄女有一回跟大家說起這件事,這案子才終于破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楊蘭想,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忽然要領個孩子回來,還經常跟孩子兩人一出門就是大半天,很有可能就是出門找姘頭去了。
好啊你個柳芝,我兒子這麼個精神的小夥兒還是頭婚你看不上,非要去外頭吃野食偷漢子,等會兒我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這個家還是我老太婆做主!容不得你撒野!
結果楊蘭左等右等,一直不見柳芝回來,心裡的火氣就更旺了,見誰都不順眼。
看袁成旭在廚房裡晃悠偷吃,她罵他,“餓死鬼投胎,家裡的米不夠你一個人造的!”
罵的最多的還是袁美蓮,燒柴的時候罵她死丫頭浪費柴火,敗家玩意兒。
煮飯的時候罵她賤婆娘,放那麼多白米是想冬天餓死大家嗎?
掃地的時候,“你怎麼這麼沒眼力見,比木頭還木!這麼多灰沒看到我人站在這人呢!”
袁美蓮越想越委屈,幹的活越多挨得罵也越多,憑什麼呀?可也隻敢在心裡埋怨一會兒,她媽一個眼神飛過來,她又屁颠屁颠地跑遠處掃地去了。
柳芝踏進家門時,恰好聽見楊蘭在罵袁美蓮,“你走路看着點啊,要是把飯撒了,你就跪在地上舔着吃吧!”
她笑嘻嘻走過去,“喲,媽,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楊蘭不吃這一套,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幹活的時候找不着人,這剛一吃飯你就出現了,你的鼻子可真靈啊。”
柳芝最不怕别人的陰陽怪氣,從前因為記者的工作性質,她經常需要拜訪一些性格古怪的名人,希望她們接受采訪,有的人說話比楊蘭更難聽,但也得受着不是,久而久之就練就了一套被罵壓根不會往心裡去的絕招,這會兒楊蘭的陰陽怪氣,就跟空氣似的,對柳芝一點影響都沒有。
“害,我還以為是媽心疼我,特意等着我們回來一起開飯呢。”
楊蘭斜了她一眼,“你在外頭就這麼說話是吧,難怪剛守寡沒幾天就老往外跑,是有相好的了吧?”
柳芝心想,我還沒找你興師問罪,你倒好意思提起這事來了,好啊,那索性攤開了一起說。
她笑盈盈看着楊蘭,“怎麼,聽媽的意思是不想讓我再找個對象?好啊你袁成旭,上午你跟我說媽要讓我嫁給你,我就說她怎麼會有這麼龌龊的想法,你這是假傳聖旨,陷你媽于不義啊!”
袁成旭:......這怎麼都是我的錯了,媽你說句話啊?
袁美蓮:......讓大嫂嫁給二哥?我媽果然是個狠人!
楊蘭:......等等,我怎麼就變成個龌龊的人了?
趁着衆人發呆之際,柳芝拉着袁善梅一起坐下,夾了一塊最鮮嫩的番薯葉到她碗裡,“快吃吧,今天走累了沒有,等會兒我們早點睡覺。”
袁善梅點頭,摸摸自己的肚子,“好,柳阿姨,我有點餓了。”
“餓了就多吃點。”柳芝又舀了一大勺番薯粥到袁善梅的碗裡。
楊蘭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奪過柳芝手裡的勺子,心疼道,“小孩子吃那麼多幹什麼,又不幹活!”
柳芝平靜地注視着她,眼裡已經沒有笑意,“五塊錢都可以買六斤豬肉了,家裡要是實在沒有東西吃,那就把錢還給我,明兒個我再去鎮上買些食材回來,免得連個孩子都吃不飽。”
楊蘭冷哼一聲,“你是我媳婦兒,孝敬我是應該的,别說是五塊錢,你身上所有的錢都應該交給我,這個家又沒有分家,一家之主就是我!你藏那麼多私房錢是想給外面的野男人嗎?再說了,我讓你嫁給我家成旭怎麼了,他一個大小夥子,配你一個寡婦綽綽有餘!讓你嫁那是看得起你!”
柳芝給袁善梅又夾了些菜,端起碗,“善梅啊,你進去屋子裡吃飯吧,好嗎?柳阿姨跟這個奶奶說幾句話就進來。”
袁善梅面露擔憂,兩人走到屋子裡,她拉着柳芝墊腳在她耳邊說,“柳阿姨,我們約定一個暗号吧!要是你被欺負了,你就在門上敲三下,我馬上去找國梁大爺來幫你。”
柳芝揉了揉袁善梅的頭發,“沒關系的,你柳阿姨我,可能打架了,你安心吃飯就好。”
袁善梅想到門外那位叔叔被柳阿姨追得滿屋子求饒的場景,鄭重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确實想太多。
合上房門,柳芝一拍飯桌,“你們要跟我理論是吧,好啊,那我可得好好跟你們掰扯掰扯!”
“首先,現在早就已經是新社會了,婦女能頂半天天,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誰要是敢打我的主意給我包辦婚姻,我一定上派出所、上法院,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把你們全抓進去坐牢!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們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