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在娘家又住了一天才回甯水大隊的,她媽又像是往常那樣給她塞了雞蛋紅糖之類的,柳芝沒要。
她要是收下了,那就是單純給楊蘭省雞蛋,她才沒那麼傻。
她推辭,“媽,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成天在地裡幹活肯定吃不消,可别舍不得吃,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年代的人都不善于表達,胡玉萍聽到這番話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女兒的話就跟這春天裡的風一樣,吹得她心頭一陣陣暖意湧現上來。
她欣慰地點點頭,驕縱的小女兒總算是成熟了,都懂得心疼父母了。
胡玉萍給柳芝整理了一下衣領,溫柔道,“你先回去,你說的那些事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趕緊讓人傳信過來,我和你爸你哥一定馬上趕過來!”
“嗯!謝謝媽!”柳芝感動地與母親擁抱了一下,又與家裡的其他人告别,拖着自行車往外走了一段路,這才心驚膽戰地上了車。
雖然她基本上能騎自行車了,可之前的撞人事件還是給心裡留下了一點陰影,柳芝在心裡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這才穩當地坐在了座椅上,依舊是那副搖搖晃晃的模樣。
說來也巧,回程路上,柳芝又遇見了上次撞到的何老師。
他也見到了她,像是很怕又被柳芝撞倒,迅速站在了台階上,那表情,跟躲避什麼瘟神似的。
柳芝有些想笑,她雖然技術差,但也沒有回回都撞到同一個人的道理啊,當她故意反向碰瓷呢?
“何老師,放心吧,我現在穩得很!”柳芝揚聲朝他說道,聲音清脆悅耳,宛如山林間的鳥鳴,好幾個年輕後生都從屋子裡探出頭來,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
唯獨何修遠,一臉踩到屎一樣的表情,不鹹不淡地斜了柳芝一眼,什麼話都沒說,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大踏步邁進了屋子裡。
柳芝看在眼裡,頓時覺得很詫異,這人能當老師應該不是不懂禮節的人吧,怎麼回回對自己都這麼冷淡?難不成原主得罪過他?
柳芝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有些連原主自己都記不清楚的事情,她也需要花費一番時間精力才能回憶起來,她想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便果斷放棄了。
現在,柳芝滿腦子都是袁善梅,給父母買的餅幹她自己留了幾塊放在口袋裡,她迫不及待地想拿去袁善梅吃。
放下自行車,柳芝連屋子裡頭都沒有進去就匆匆跑到了外頭。
她在袁善梅經常路過的路上等着她,可等了好久也沒見到小姑娘的身影。
沒辦法,柳芝隻好又去地裡找到了金勇輝。
金勇輝用提防的眼神上下打量柳芝,“你老找她做什麼?”
柳芝賠笑着解釋,“她這麼好看又那麼能幹,我想跟她做朋友嘛。”
金勇輝小聲嘀咕,“沒聽說過大人跟小孩做朋友的。”
不過......這柳寡婦雖然看着不靠譜,卻老是經常給袁善梅分東西吃,他見到過一次,袁善梅已經那麼可憐了,多個大人疼愛她也不是一件壞事。
金勇輝雖然才7歲,但已經懂得了很多人情世故的道理,他歎了一口氣,“她被她後媽打了,關在柴房裡餓兩天才能出來。”
柳芝震驚到不行,“什麼?怎麼會這樣?”
這事,說起來跟柳芝也有很大的關系。
那天與柳芝分别後,袁善梅口袋裡揣着那顆糖,因為牢記她的囑托,一路上袁善梅十分小心地藏好,一回家就把糖塞進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晚上,小姑娘肚子餓到不行的時候,她就會把枕頭裡的糖果拿出來,撥開一角,十分珍惜地舔上一口,甜蜜的滋味一下子襲滿整個口腔。
袁善梅從來都是個知足常樂的小孩子,舔過兩口以後,她就把糖果包好又塞回到枕頭底下,每天晚上都是這樣。
昨天,金家的幾個孩子在床上嬉戲打鬧的時候,突然有一顆糖果從枕頭裡掉出來,看外觀,恰好和家裡奶奶明令禁止不準偷吃的糖一模一樣。
幾個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大伯家上了小學做姐姐的袁雪花提議,“老師說了,好孩子不能偷東西,我們快去和奶奶說!”
幾個孩子便簇擁着袁雪花一起走到了張春娥的房間,袁雪花十分謹慎地護住那顆糖,“奶,有人在枕頭裡偷藏糖果,指不定是從你那裡偷的!”
張春娥并不是寵愛孩子的慈愛奶奶,她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庶女,讀過幾年書,但日子過得并不好,對着什麼東西都是闆着一張臉,有一種全世界都欠她的感覺,就算是可愛的孫子孫女也是這樣。
她銳利的眼神劃過每一個小孩,“我已經知道這顆糖是誰的了,趁我還沒有發火前,自己主動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