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想回一趟娘家。她從原主的記憶裡抓取到,父母兄姐都對她很好,但鑒于原主外強中幹的天真性子,她決定自己去探個虛實。
她在原來的世界最常做的就是與人打交道,做采訪、報道新聞都需要與各式各樣的人接觸,長此以往,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隻需要簡單交流就能基本感覺到對方的真正想法。
袁成旭的事情讓柳芝像吞了一隻蒼蠅似的難以忍受,她迫切需要一些助力。
柳芝一大早就跟楊蘭說起自己的打算,“媽,我今兒回趟娘家。”
楊蘭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因為以往柳芝隻要一回娘家,就會帶着大包小包回來,家裡人多多少少可以沾點光,她巴不得柳芝天天回娘家。
柳芝塞了十張大團結在自己兜裡,走出去的時候楊蘭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沒拿包袱,心瞬間放了下來,可不能讓柳芝把家裡東西帶回娘家去。
柳芝準備騎着自己那“嫁妝”上路,這年頭的車子都很大,車頭和座椅之間還橫着一條杠,柳芝心裡其實有點害怕,畢竟她以前也沒什麼機會騎自行車,本來技術就不咋樣。
但甯水大隊離鎮上足足有十幾裡地,光靠兩條腿非得累死她不可。
于是,柳芝循着以前在電視裡看到的模樣,先把左腳搭在腳踏闆上,右腳用力地在地上蹬了幾下,等到車輪轉起來,右腿上擡帶着整個人坐在高高的坐墊上。
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真操作起來又是另一番景象。
柳芝不敢啊!
這自行車坐墊這麼高,她坐上去了雙腳根本碰不到地面,要是前面有下坡或是石頭,那她不得摔個狗啃泥?
柳芝嘗試了幾次,最終都停在邁右腿的這個步驟上,心裡歎了一口氣,下一次,我一定要邁上去!
楊蘭吃好早飯準備喂雞,發現媳婦還在門口,好奇道,“柳芝你怎麼還沒走?還有什麼事嗎?”
柳芝:……
“沒事,我馬上就走!”
她咬咬牙,一閉眼一台擡腿,總算是上了車,但這輛車的車頭格外靈活,她廢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一路歪歪扭扭地往前騎。
就在柳芝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騎自行車的技能後,不遠處的林子裡忽然走出一個年輕人來。
柳芝急得邊喊“讓開”邊捏緊刹車把手,慌亂間捏了前輪的刹車,突然的停頓害她差點整個人飛了出去,好在她緊緊握着把手,并沒能夠順利飛出去。
可自行車已經來不及拐彎,她緊張地閉上眼睛,有種生死由命的淡然。然後......她聽到車子與人碰撞的聲音和那人的悶哼,來不及反應,自己也被掀到了地上,本就不算厚實的布料瞬間被擦出了一個口子。
所幸柳芝已經盡最大的裡把住了刹車,車子的速度并不快,她自己都摔在地上了,那個被她撞了的人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前頭,又是吃驚又是後怕地看着始作俑者。
柳芝忍着疼一骨碌從地上起來,面帶歉意地走上前去,“同志,你沒有傷到哪裡吧?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我的騎自行車技術還實在不怎麼樣。”
沒看到臉時,柳芝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個頭有點高,在這個人人吃不飽的年代,柳芝目之所及的男人都跟自己原來的身高差不多,像袁成旭差不多1.75的身高,已經算是村子裡地大高個兒了。
而眼前這個人,柳芝非常努力都望不到他的頭頂,起碼有一米八五吧。
見到正臉時,柳芝就更驚豔了。
這人不是這個年代主流審美下的臉,臉上的棱角并不明顯,帶着一股少年感。他雖然瘦,但眼睛很有神,看向人時帶着一種藝術家般的憂郁氣質,他的皮膚很好,雖然被太陽曬得有些黑了,但整張臉泛着健康瑩潤的光澤,就像是還沒完全入味的茶葉蛋似的。
啧,要是放到50年後,打個粉底就能上台當愛豆了。
察覺到眼前男人不悅的目光,柳芝這才回過神來,就她剛剛這肆無忌憚的眼神,如果她是個男的,恐怕已經被人當做流氓抓起來來。
“啊,對不起啊同志,剛在想一些事情,你沒事嗎?”柳芝微笑着走過去。
那人依舊皺着眉頭,一手撐在自己被撞的後背上,嚴肅道,“你沒學會騎車就一個人騎在路上,撞到我還算幸運,要是撞到老人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柳芝受教地點點頭,“是是是,您說得對,我知道錯了,您身體還好嗎?需不需要去醫院檢查檢查?”
男人見柳芝漸漸靠近自己,看着她跟洪水猛獸似的,迅速退開半步,“不需要。”
恰好這時不遠處來了人,是男人的同伴,“何老師——王校長喊你過去。”
男人應了一聲,也不理柳芝就大步往前走,隻是走路的姿勢别别扭扭的,跟鴨子似的。
柳芝歎了口氣,這個年代的人也太淳樸了吧,被人撞了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既然對方是厚道人,那她就更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了。
柳芝小跑着追上去,“何老師......何老師......你等等我。”
哪知眼前那男人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走得更快了些。柳芝咬牙,不顧腳上的疼痛跺了跺腳,“你給我站住!”
男人終于不動了。
他的背影依舊高大,破舊但幹淨的列甯裝襯得他腰細腿長,隻是莫名從這背影裡看出了一絲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