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不去門口廣告店打印一份啊？”

剛剛咬了一口蔬菜雞蛋餅，嘉行有些疑惑地看着圍在她身邊抄筆記的高天天。

難道說手抄一遍更有感覺？可是這種結構性質的東西，瞬間的拍攝式記憶就足夠日後反刍了啊。

還在想她這句話有沒有深意的男同學，秉着誰獲利誰主動的想法，試探性地反問了一句弱弱的“可以嗎”？

“打印出來挂牆上都可以啊。”又不是什麼武功秘籍，複盤總結對她來說就是順手的事兒，而且這份筆記知識點雖然全，可因為每個人學習情況不一樣，還需要理論實踐相結合，重點是靠自己私下練呐。

“謝謝秦姐！”高天天咧着一口大白牙，沖她揚着下巴。

和室友坐在一起的錢艾萍，看似在讨論例題，實則一直密切注意着秦臻玉那邊的動向，生怕無意間錯過什麼好福利，這不，精準捕捉到關鍵詞後，她就再也坐不住，一個箭步沖上來，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也可以嗎？”

嘉行差點被核桃露嗆住，接過遞過來的手帕紙擦擦嘴角，急着确認消息的錢艾萍沒想到會把人驚到，因此手裡拿着小紙包，皺着眉滿臉的難為情，嘉行擺擺手表示沒事，笑道，“早知道大家都需要，當初我幹脆打印三十份算了，省得你們再跑一趟。”

又有兩人聽到消息走到她身邊，嘉行低頭把桌兜裡的一個軟皮文件夾翻出來，裡面是三百多張的一沓A4紙，每科都用不同顔色的小夾子夾在左上角，夾子側面貼着銘紙，上面用藍色的水筆寫着科目名，側面看起來最薄的是語文，目測隻有十張紙左右；數學最厚，差不多把小夾子撐到吐；物理化學也不少，大緻翻翻細節特别多……

正面思維導圖，背面經典例題，頁腳還有備注和易錯點提醒，錢艾萍捧着數學不撒手，眼睛放光，感覺全身的血都往上湧，恨不得馬上回坐猛猛做它八百道題。

嘉行把最原始的總結文件成散成扇形，抱着玻璃杯往後仰，“喏，都在這兒了，自己拿去印吧。”

四面八方的手啊，就那麼水靈靈地從她的眼周頸側伸過來，七手八腳地搶到筆記後轉身吆喝着就走，沒搶到的就烏泱泱跟去十來個，都到樓梯口了，才想起什麼似的，留下一疊聲毫不掩飾的嗷嗷聲。

“謝謝秦姐！！！”

嘉行迎着玻璃窗外好奇的目光，右手張大虎口撐住耳垂和額頭，恨恨咬了一口蔬菜餅，最終還是羞恥地逃到教室外的小陽台上。

冬天清冷的空氣夾雜着水意肆意往人臉上撲，平曠的大廣場上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她看到錢艾萍高天天他們并行着往校門口的轉角處走，此時太陽剛剛漫過左側的辦公樓，第一縷陽光含蓄地隐在灰白色的雲層之後，月白色的校服漸漸消融在晨霧裡，隻有女孩子頭上色彩斑斓的頭繩發卡和男孩子腳下五顔六色的運動鞋，将迷蒙冬日裡的人和景泾渭分明地區别開來，兩側的樹幹光秃秃的，皺巴巴的樹皮呈現出一種特别的棕褐色，讓她突然想起朋友曾經給她看過的一冊油畫集。

“oi,秦姐，今天下午放了學和大仙兒一起去萬家盛宴呗，今天我生日！”

嘉行轉過身，看見萬鵬一手壓住窗簾，腦袋從開了半扇的白色窗戶裡探出來，說話時毛茸茸的唇周泛起氤氲的白霧，“我靠今天外面也太冷了，秦姐你還不進來啊？”

明日交一九，冬至大如年，中國各地寒意漸濃，可不是冷嘛。

今天十二月二十一日，農曆冬月十五，把九九消寒圖抛之腦後，嘉行想，這是她來到這裡的第75天了。

秦臻玉已經失聯三周，嘉行看不出意外和時間之間的任何聯系。

這個世界既沒有坍縮，也沒有躍進，非要深究變化的話，唯有兩次考試，兩個人的能量狀态最不穩定，她想起失去知覺時在身體深處看到的那個白色光球，直覺告訴她那裡面一定藏着她的什麼東西。

除了記不起來的競賽知識，其他有的沒的倒是見到什麼就回想起什麼似的。

如今，年輕的英語老師已經很能無視最後一節課躁動不安的學生們，維持住自己一貫嚴肅的教學心态了，有時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做出适當的妥協是很有必要的，因而她不再和所有學生死磕，幹脆将每周五的這節課調整成答疑課，布置完周末作業後，就端坐在講台上備課，不一會兒就被那群好學的學生們團團圍住了。

後排則是另一種燥熱，一些女生偷偷散下頭發，用迷你的小梳子理理順齊，一個圓口鏡子卡在摞成小山高的教材中間，埋着頭悄悄塗唇蜜；好幾個男生的桌子上更是除了書笠和書外，另半面空無一物，書包放在朝着後門的腳背上，手指上挂着運動收納袋的抽繩，全神貫注地等下課，死死盯住手中的表，好像用意念就可以施展魔法，給時間加速一樣。

終于，放學鈴拖着啞聲響起，躁動的身體馬上擡離座位，或屈或蹲，腳尖就位、書包就位、籃球足球羽毛球通通就位，隻等着講台上一聲令下，蓄勢待發的學生們就如同脫了缰的野馬，你争我搶地朝目的地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