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打開皂盒,裡面躺着半塊兒布滿黑色裂痕的黃皂,拿着有些剌手,整個丢進了盆裡,“泡一會兒撈出來更好洗,”嘉行和她解釋到。
“嗯嗯!這還是國慶放假,我從爺爺那裡讨來的呢。”
打開書包,嘉行把髒衣服塞進去,想了想,又走到床邊,“剛剛我有看見三件套,順便把床單換一下好不好?”
“那時候我不知道學校開學會發的,從家裡背了好遠,是我從小就用的……”
灑滿頭皮屑的枕巾,枕頭下壓着沒有墨芯的筆、一個巴掌大薄薄的記事本、七七八八的草稿紙,展開上面是抽象的辨不出字的黑線,髒污的鞋帶和黑色的長發纏成死結,褥子和牆縫間夾雜着灰塵還有幾隻不知道死去多久的昆蟲屍體,扯開被子,頭尾兩端糊着一層泛黃的油垢。
她有些不知所措,害臊得漸漸聽不到聲。
嘉行屏着呼吸,單手把枕頭和被芯小心翼翼地掏出來放到桌子上,筆殼和本也收到一旁,用床單卷着其他所有東西丢在地上。
“很糟糕的,是吧?”
剛才擦身的毛巾此刻擦着褥子下四周的床闆、鐵邊和白皮牆。
“床位挨着窗,以後我勤注意着就是了。”
褥子放回床,一邊鋪壓,嘉行一邊不經意地回道。
我熟悉人的自尊心,我知道人會為自己窘迫的現狀感到痛苦。
縱然她知曉,如果,如果說空間是一個人思維形式的外現,存在場域就是你的客觀目标,那麼,這裡無疑是災難現場。
一團糟的物體,一團糟的腦子,一團糟的人生。
‘你就是你體驗的一切,或者說,你的體驗就是你。’這樣在受難者跟前說注意事項的話聽來未免有些冠冕堂皇。
我們是要常常警醒自己,不要陷入欲望的樊籬,時時注意排除靈魂的雜質,将多餘的冗雜的一切東西丢棄。
可不是今晚,她閉住嘴巴,今晚絕不是最好的時機。
打掃好衛生,嘉行擦了擦汗,把垃圾和鑰匙一起捎下樓,和阿姨告别的時候,教學樓最後一個晚鈴振亮了樓道所有的燈。上來的那一秒,飲水機的時間剛好跳到21:00。
熱鬧馬上撲進來了,誰搶着第一個跑到寝室,誰三三兩兩分着零食嬌俏地打鬧,誰大聲交換着今天的新鮮情報,誰又安利着比賽中發現的那些漂亮的班花班草……
杯裡晾的水溫度剛剛好,她服了藥。坐上換新的床,吱嘎一聲響,室友推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