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記得很多老師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給李螢心舀了一大勺炒海蛎,雖然不是剛炒出來,放着保溫已經有段時間了,但爆香的蒜蓉蔥姜味混着少少海的腥氣還是撲鼻而來。阿姨也要給俞沅來點,被李螢心及時攔住:“他不愛吃。”
結果俞沅說:“沒事,我試試,不用太多,一點點就行。”
李螢心隻好說:“那你要吃什麼自己跟阿姨說吧。”
坐下來之後俞沅夾了一個海蛎吃,立刻眉頭緊鎖開始喝湯。李螢心歎了口氣,開始時不知哪來的慣性動作拿勺子想把俞沅盤裡的海蛎扒拉過來,已經這麼做了,忽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讀書的時候,有點沒邊界感了,但又想着俞沅說自己和他假客氣,便硬着頭皮把海蛎全舀了過來。
不要浪費糧食。
“還以為你口味變了。”李螢心說。
“沒變,”俞沅道,“滑滑的黏黏的,不喜歡。”
“那幹嗎還吃?”
“就是想試試。”俞沅說。沒說的話咽回肚子裡了,想來學校看看,不是立刻被叫經紀人扭送走那種,想看看水晶工作的地方,想知道他在現在的生活中的樣子,從别的渠道得來的碎片畢竟太過有限。
“其他的還可以吧?”李螢心問。
“挺好的。”
李螢心感覺這是個蠻能引以為傲的點:“這學校别的不說,教職工保障這一塊還是挺好的,而且我運氣好,頭回當班主任沒遇到特别難搞的學生和家長。”
俞沅:“那哥開心嗎?”
李螢心愣了愣,随後又笑道:“誰上班會開心?”
兩人之間又被沉默包圍了,無聲地吃完飯,去倒廚餘放餐具時,李螢心忽然開口:“我本意不是想丢下你。”
這個問題橫在他們之間好幾年,散的時候就沒好好說,後來更沒有機會,莫名其妙重新聊上了,在今天之前也一直沒人主動提起。
有些話避而不談就行,這是成年人的處事法則。誰心裡有什麼刺又有什麼所謂呢,隻要對方還是需要相處之人,有什麼刺都忍了,或者幹脆就忘了。
人們常說時間能撫平一切,可俞沅分明沒被撫平。說是幽默感玩笑話,哪有人開玩笑這樣開的?
李螢心道:“那個時候是我自己狀态不好,感覺組不下去了,拿了其他人說不想組當擋箭牌……不是沒考慮過你的想法,但可能更多還是在考慮自己。對不起。”
俞沅說:“沒關系,該賭的氣我也賭完了,而且為自己考慮很正常,我有點生氣也是為自己考慮。”
李螢心:“果然那時候不跟我聯系是在賭氣。”
俞沅:“賭了一點氣,但也不完全是。”
李螢心:“嗯?”
俞沅:“那時候也很忙很累,整天想着怎麼出頭,感覺在當時跟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現狀,幹脆不說了。”
李螢心在想要從哪裡問起,想說很忙很累遇到了什麼事要不然和我說說,俞沅沒給他這個機會,接着道:“後來有點後悔,很多事情跟我設想的根本不一樣。”
李螢心:“……比如呢?”
俞沅:“比如久不維護的友誼重新啟動時會像兩個生鏽的齒輪在艱難運轉,之類的吧。”
李螢心把餐具放好洗好手,左右也沒人,李螢心轉過來對着俞沅張開了雙臂:“抱一個吧弟弟。”
俞沅:“真的嗎?”
李螢心:“真的。”
俞沅結結實實的擁抱蓋了上來,李螢心的下巴剛好磕在俞沅肩頭,帶點柑橘酸澀的木質香萦繞鼻尖,李螢心嗅了嗅,正想回抱對方,突然尴尬地發現——
“我洗完手忘了擦幹,”李螢心很遺憾地說,“不能抱你了。”
俞沅松了手,直起身子,那陣淡香也跟着離去了。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讓李螢心抽一張走。
李螢心一邊擦手一邊說:“以後常聯系。”
俞沅“嗯”了一聲:“保持聯系。”
之後的活動依然乏味,李螢心問要不要去哪逛,比如去看看鐘樓夜景,俞沅再次拒絕,說不用了,學校裡走走然後好回去休息了。
學校有什麼好逛的。看辦公室的燈亮着,李螢心怕給俞沅惹麻煩也沒帶他去辦公室看,最後就在操場走了一圈,李螢心指着一個亭子說有些學生會在這裡早戀,以為很隐蔽,實則老師們一清二楚,隻是沒人告發就懶得抓。
實在逛無可逛了,準備取車出校門的時候,李螢心又問:“準備在鯉州待多久?時間充裕的話我想想帶你去哪逛……不過我明早要開會,可能下午才有空,你早上可以睡晚一點。”
還有改卷任務,不過還好這次考試不是聯考,是年級自己出的卷子,為了方便各位老師,也沒安排集中改卷,在規定時間内把卷子改完就行,大不了今晚再熬個大夜奮鬥一下提前改完……
結果俞沅說:“哥不用管我,忙你的就行,我要在這待的時間不短的,這兩天我先去找陳悅,還有别的事。”
原來有别的安排,也确實俞沅來到這兒又不止他一個朋友。李螢心剛還飛速在腦内做計劃,現在隻能啞火,他應道:“……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