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螢心問來一個沒聽說過的綜藝名,據說是在籌備中的新項目,節目的導演嚴宇……則算得上是他認識的人。
三年多前夜這星差點也要上綜藝。那幾年各種音樂垂類綜藝層出不窮,搞說唱的玩電音的唱民謠的,平台也許真是為了挖掘好音樂,也可能是為了造星割韭菜,總之将獨立音樂圈子起了個底。
搖滾或者說樂隊自然也是平台不會放過的香饽饽。樂隊節目《24小時搖滾派對》*應運而生,播完一季又要籌備第二季。
其實這節目第一季時壓根請不到太多樂隊,玩搖滾的人總是有些傲氣的,去錄節目意味着向商業化和各種條條框框低頭。然而此節目播出第一季以後反響極好,許多哪怕隻在初舞台露了個臉的小樂隊演出費也水漲船高。
在實打實的利益面前,很多樂隊還是彎下了腰。
夜這星幾人也不能免俗。
李螢心十八歲上大學,和一同考到鹭州的好友陳悅一起,在學校裡招到不太愛開口但是鼓打得很結實的石含章。起先還是翻唱别人的歌,後來李螢心磕磕絆絆地開始學着自己寫,招不到滿意的固定主唱,有時候由陳悅來唱,有時候是其他來打臨時工的節奏吉他手或者鍵盤手兼一兼。
二十一歲,李螢心大四了,樂隊在這一年迎來一個年輕的主唱,和一首傳唱很廣的歌。
二十二歲,李螢心留在本校讀研,沒事就去本科生宿舍騷擾俞沅,陳悅在鹭州找到一份工資一般但勝在有雙休還不用加班的工作,石含章在好幾個樂隊兼職分演出費,偶爾去什麼架子鼓培訓班當老師,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二十四歲,樂隊不溫不火,演出回不了本。俞沅還在享受大學時光的尾聲。李螢心剛畢業,頂着壓力沒去找工作,不敢花太多錢,租了十幾平米的小房間當自己的住處兼工作室,房間裡除了床就是電腦和他用來做歌的各種工具。陳悅的公司裁員裁了一輪又一輪,終于輪到了他。石含章一如既往,但李螢心不小心聽到他家人給他打來電話,說他要是再這麼在外面混就不如回西北老家。
樂隊想要做下去總要想辦法,他們向正在招募新一季參演人員的《24小時搖滾派對》投了簡曆,總歸也算小圈子裡有過姓名的樂隊,很快通過了初篩。
收到通知那天高興嗎?李螢心沒什麼印象了。想來是沒有太大情緒起伏的,如果是高興的事,他能記好久。
但他記得他當時把陳悅找出來,兩人坐在鹭州大學對面的海灘邊上,李螢心看着如織的遊人和學生,歡聲笑語伴着海潮湧向他們,但這些笑和快樂好像隻是給他聽一聽,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來。
陳悅是最先提出不想繼續的人,李螢心幾乎是帶着些哀求,把節目組發給他的郵件給陳悅看,說再堅持一下吧,哪怕第一期演完就被淘汰了,大家的境況也會好很多的。
陳悅說好。
然後他們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備,節目組派來和他們對接的PD就是嚴宇,那時候他還沒能做到一個節目的總導演。
嚴宇說複試階段要展示一下樂隊的創作能力——李螢心是敏銳的,他明白節目組想要的創作能力,不一定是真的要他們創作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好作品,而是要話題度又或者能讨好觀衆的耳朵。
原本創作應該是很私人的一件事,好壞都是自己的,李螢心為了能上節目,做了一件也說不上錯……但确确實實令他後悔到現在的事。
他去聯系嚴宇,他說嚴老師您好,咱們節目需要什麼類型的歌呢,我都可以嘗試一下。
還說,希望您能指點一二。
盡管顯得谄媚,可所有做項目的人都喜歡這種配合度高的合作方,聊了幾個回合之後嚴宇也的确給他提了許多“建議”,發了些可供他參考的曲目。
嚴宇還好心地把那些熱門單曲走紅的訣竅拆解開來告知李螢心,說得沒那麼直接,但大體意思就是如此:現在火的歌要麼就是搞些洗腦的旋律,歌詞不知所雲沒關系的,聽衆覺得你有深度,自己會幫你寫長篇大論解讀的。要麼就使勁往艱澀難聽了寫,到時候網上找人一帶節奏,說要聽得懂這歌是得有一定門檻的,覺得難聽那是你沒水平。
實在不行還可以走心嘛!人類的悲喜并不想通,可誰沒有個失戀啊想爸想媽想外公想外婆啊理想破滅之類的經曆呢?賣慘賣得好的話,歌寫得一般也沒關系,網易雲評論區自有人為你哭倒一片長城。
李螢心說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