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儒樹沒有說話,車内因為窗戶緊閉異常安靜,良久,許儒樹才歎了一聲道:“爸爸不是要怪你,是擔心你,是想你多考慮考慮自己。”許儒樹頓了頓繼續說:“你關心朋友這沒有問題,可這也是人家的家事,他的爸爸,家人都會陪着他的。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多事情需要量力而行。”
“阿栎不一樣,他沒有爸爸,也沒有别的家人了。”
“他……”許儒樹愣了一下。
“爸,媽媽走的時候,有你,有顧叔叔,有鏡一,有很多很多人陪着我,關心我。可是阿栎沒有别人了,娟阿姨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我想陪陪他。”
許儒樹深呼吸一口,他用力地摸了摸嘉清腦袋,自己也紅了眼睛。
“你今天起這麼早,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會吧。”
許儒樹把嘉清送到了家,臨走之前他補道:“對了,你和鏡一還有你那些同學都報個平安,别讓人家擔心了。爸爸給你煮個面去。”
“嗯,我知道了。”
許嘉清翻看着手機數不清的短信,郝升的,阿傑的,顧朝哥哥的,惠林阿姨的……他一條一條地回複,一聲聲地抱歉,但他心裡覺得很暖和,一直以來,都有那麼多人關心愛護着自己。
最後他看着鏡一發來的消息:
【許嘉清,你在哪?】
【為什麼不接電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鏡一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他本來覺得自己在鏡一心裡應該已經不再重要了,可是這一刻他知道,鏡一是牽挂着自己的,他覺得高興,心髒變得砰砰直跳,他撥通了鏡一的電話,在那一聲聲“嘟”聲中,他滿懷期待,滿懷期待着那個叫他思念的聲音響起。
“喂。”
是鏡一的聲音,他咽了口唾沫,隻是這一聲簡單的“喂”就叫他面紅耳赤。
“喂,鏡一嗎?是我,嘉清。”
“嗯。”
“我……我沒什麼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
“爸爸已經把我送回家了,我……”
他還沒說完,高鏡一便打斷道:“還有什麼别的事嗎?”
“……”許嘉清覺得自己心口被潑了一盆冰水,這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為什麼鏡一的聲音這麼冷淡,難道他是在生氣自己莽撞的行為嗎?
“你生氣了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
高鏡一的每一句話都叫他不知如何回應,這每一句話就像一把利刃,把他剛剛建立起來的期待紮了千瘡百孔。
“沒事。”
“我還在上課,沒事先挂了。”沒等到許嘉清回答,電話那頭就傳來嘟嘟嘟的聲響,鏡一,挂斷了電話。
許嘉清看手機發呆,什麼記挂,什麼擔心,原來所有的期待都是自己多想,他覺得委屈,委屈得心痛。
事實上,高鏡一撒謊了,接到嘉清電話的時候,他正坐在回學校的出租車上。大概幾分鐘前,顧朝給他來了電話,說嘉清找着了,沒什麼事,就是陪同學去了趟醫院罷了。
“同學?哪個同學?”高鏡一警覺起來。
“聽說好像是室友,叫什麼我也不知道。”顧朝道:“就跟你說一聲别擔心了。”
室友?那不就是羅栎?我在這兒擔心得要死,你許嘉清居然是為了陪那個羅栎去什麼狗屁醫院?他羅栎是三歲孩子還是半身不遂啊,要你上趕着陪他去醫院?
“我擔心他?鬼才擔心他!”高鏡一吼道,那一聲甚至吓了出租車司機一跳,說着他便将手機摔到了一邊。
“師傅,麻煩回出發地。”
“啊?哦,行……”
高鏡一靠在椅背上,氣得咬牙切齒,然後嘉清就來了電話,半分的猶豫後,他決定接起電話,他尋思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質問一下,他要将所有的狠話,髒話筐筐砸向許嘉清,以表達自己的不滿與委屈,這個羅栎到底有什麼魔力啊,值得你對他這麼好?
可是所有的憤怒就在嘉清那聲有些顫抖的“喂”之後瞬時煙消雲散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質問,質問什麼,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質問。
憤怒的焰火被傷心的潮水覆滅,他以冰冷表達不滿,以先一步的拒絕挽回自己可憐的尊嚴,可是當他挂斷電話,更多悲傷與後悔開始如洶湧的浪潮飛奔着朝他襲來,将他徹底淹沒。
不是明明想好了要和嘉清重新做回好朋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