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強壓下心頭的波瀾，故意闆起臉，聲音故作冷意，緩步走近：

“小賊，偷吃我的漿果，還敢惡人先告狀？”

她蹲下身，目光落在高高翹起的蓬松大尾巴上，那幾粒深褐色、米粒大小的顆粒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說，你尾巴上沾的，是什麼東西？”

小東西沙沙，聽到江若瑤的聲音，掙紮的動作猛地一僵，擡起淚眼朦胧的大眼睛看向她。

當看清江若瑤清麗卻帶着疲憊與風霜的面容時，它眼中的驚恐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奇和……

委屈巴巴？

“嗚……才不是小賊！” 沙沙抽噎着，小鼻子一聳一聳，努力辯解，“沙沙……沙沙是聞到好香好香的味道才來的！這裡以前……以前隻有石頭和沙子！沙沙都幾十年……唔，可能一百年？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啦！”

它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以前……以前偶爾會有跑商的人類大叔路過，沙沙膽子小，隻敢等他們睡着了，偷偷溜過 去撿一點點掉在地上的餅渣子或者肉幹沫沫……那也好香好香！可是……”

它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黯淡和困惑：

“可是後來……聽說外面打得好兇好兇，天都打裂了！是神妖大戰！然後……就再也沒有人路過這裡了……一百年？沙沙都記不清啦……大家都說蝕骨峽外面全是吃人的妖怪，沒人敢來……其實……”

它小聲嘀咕着，帶着點抱怨。

“這裡連妖怪都待不下去！太幹！太熱！太冷！還沒有好吃的！沙沙要不是……要不是天生好養活，早就變成沙鼠幹啦！”

江若瑤靜靜地聽着，心中卻被沙沙說的内容震驚到了。

神妖大戰……

百年無人……

這小沙鼠精，竟然獨自在這片死亡絕地生存了如此漫長的歲月？

它口中的“好養活”，恐怕遠非字面意思那麼簡單。

她看着沙沙那雙清澈懵懂、卻又帶着頑強生命力的大眼睛，心中的戒備又消融了幾分。

“你叫沙沙？”江若瑤的聲音緩和了一些，“你一個小精怪，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靠什麼活下來的？就靠偷……撿點别人掉落的渣滓？”

她刻意避開了“偷”字。

“哼！才不是全靠撿！”

沙沙似乎被江若瑤語氣中的那點“輕視”刺激到了，忘記了害怕，挺起小胸脯，帶着點小驕傲。

“沙沙可是很厲害的！沙沙的牙口特别好！硬的像石頭的沙棘根莖，咯嘣咯嘣就能啃掉！那些幹巴巴的、别人看都不看的枯藤老苔，沙沙也能嚼出甜味來！還有……還有月光！沙沙曬月亮也能飽飽的！”

它說着，還努力想展示一下自己那對在月光下似乎更顯圓潤的大耳朵，可惜被藤蔓固定着動不了，隻能氣鼓鼓地補充道：

“當然……有好吃的果子就更棒啦！沙沙就是嘴饞嘛……嗚嗚，姐姐你這裡的果子最好吃了！”

江若瑤看着它這副又驕傲又委屈的小模樣，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這小東西，倒是直率得可愛。

她心中一動，目光再次落到它尾巴尖上那幾粒深褐色的顆粒上。

“沙沙，”她放緩了聲音，帶着誘哄，“你說你在這裡生活了很久，那……你見過這個嗎？”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它尾巴尖上沾着的幾粒種子。

沙沙順着她的手指，努力扭着小腦袋看向自己的尾巴尖，大眼睛眨巴眨巴。

“咦？這個呀？”它的小鼻子湊近嗅了嗅。

“這個沙沙知道！是‘鐵殼殼’的崽崽！”

“‘鐵殼殼’？”江若瑤疑惑。

“嗯！”沙沙用力點頭，尾巴努力地想翹得更高一點，“就是一種……嗯……長在特别特别深、特别特别幹、石頭縫縫裡的怪草！它的果子硬邦邦的，像石頭蛋蛋，摔都摔不碎！沙沙的牙都啃不動！一點都不好吃！但是……”

它的大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但是沙沙發現，把這些硬邦邦的蛋蛋埋在沙子裡，等……等天上打雷下雨的時候，它們就會裂開，裡面會鑽出綠油油的小芽芽！可好玩了！”

“雖然沙沙隻見過兩次下雨……”它嘟囔着補充道。

江若瑤的心髒狂跳起來。

耐旱！深根！硬殼保護種子！遇水發芽！

這描述……

完全符合能在極端沙漠環境中生存的植物特性！這“鐵殼殼”的種子，很可能就是她夢寐以求的、能在靈田上種植的谷物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