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窟盧塔族人未料到希音竟然真的答應他們的要求,看到阿蘭滿臉春光,族長默默哀歎一聲,告訴身邊人要警惕那個女人。
越是這種看起來無欲無求、随意把捏的人,背後的目标越可怕,因為你不知道她究竟為了什麼而隐忍。
族長是這麼擔憂的。
但他萬萬想不到一段時間相處下來,那個叫希音的女人竟然真的在試圖融入他們。她穿上窟盧塔族的族服,學這裡的女人挽起頭發,跟随她們到深山裡采摘鮮果和蘑菇,即使被拉去一起做食物也一副饒有興趣地模樣。
她挽起袖子,綁上圍裙,利索地幫其他女人切好菜餡,學習她們的動作制作傳統的煎餅,用棉線紡織布匹,按照她們的日常作息安排日常生活——她無有怨言,每次被人敲開門,總是會爽快答應。
女人們對她的評價極高,她學東西的速度很快,而且主動幫她們做勞累的家務。由于她的身體曾經鍛煉過,做起這些活計來比較輕松,女人們也就開始事事依賴起她。
而男人們呢?他們的身手不差,可在她面前毫無用武之地,她對年輕男人們從不多看一眼,仿佛他們在她面前展示男人魅力是件非常無聊的事情。隻有阿蘭去的時候,她才會微笑地和他打招呼,然後用自己做的食物招待他。
——其他年輕男人都暗暗不服氣,其中不乏有比阿蘭長得好看、能力也更強的,可誰讓阿蘭是第一個主動接納她的人呢?他們也隻有沉默下去。
“唉。”族長唉聲歎氣。
坐在旁邊地毯上看書的金發少年擡起頭:“族長爺爺,有事情讓你困擾嗎?”
“哦,酷拉皮卡,”族長坐在他的身邊,露出慈祥的笑容,“聽說你們昨天出門了吧?”
少年放下書,興緻昂揚地講述發生的故事:
“是的,我們去森林裡玩找寶藏的遊戲,但是派羅走錯了地方,我們到處找找不到他,本想回村裡找人求助,卻碰到了去河邊洗衣服的希音姐姐。
她很厲害!聽說派羅失蹤,立即放下衣服跟我們一起去尋找派羅,隻花了十幾分鐘就在一個樹洞内找到了他。”
酷拉皮卡用崇拜的語氣說:“我問她用什麼方法找到的派羅,她說我們踩過相同的青苔,隻要分析地面腳印大小,就能知道派羅失蹤的方向,可我們幾個一點也沒有想到這個簡單的辦法。”
族長捋捋胡子:“你很喜歡她?”
少年笑道:“我們都很喜歡她,她也說她喜歡待在這裡,還跟我們一起學習,她教我說通用語,我教她窟盧塔族的語言。”
是嗎?
族長沉思。
交代酷拉皮卡好好學習,族長走出房間,不遠處的樹蔭下那個新來的女人正在和幾個婦女一起聊天。
她看起來十分無措,幾次想要插嘴都被其他女人打斷,最後幾個女人似乎問了她幾個問題,她的回答令幾個女人不滿,于是這個可憐的外族女人就成了她們的話題中心。
——外族女人看起來更加可憐了,她縮着肩膀,又弱小又無辜,難為情地苦着臉。
“希音姐姐,你可以來我家一趟嗎?”一個小孩兒走過去解救了她。
那個孩子叫做派羅,眼睛近乎失明,昨天不小心走丢,是希音及時發現了他,所以派羅的父母想要報答她,請她去家裡吃一頓飯。
被八卦的希音心說得救了,向其他女人鞠躬道别趕緊牽起派羅的手溜走。
走出不遠後,身邊的小男孩兒問:“古麗阿姨她們為難你了嗎?”
原來他是特意來解救她……希音牽他的手緊了緊:“沒有。”
事實上,隻要是女人紮堆,就一定避不開某個恒久的話題——愛情。
當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任何異性時,那些女人不敢相信,又問她是否被人告白過。那簡直太多了,可她對那些男人絲毫不感興趣,無一例外地拒絕了。
然後那些女人就開始瘋狂地介紹村裡的單身青年,在這個隻有一百多個人口的族地裡,這種男性少之又少,她們瘋狂地問她對這些人有什麼看法……呃她,她沒有看法。
她不好解釋原因,就說自己曾經遇到過渣男,于是對男人徹底失望。但這種謊話話也堵不上女人們的嘴巴,她們一邊唾棄男人一邊說着自己的兄弟、兒子、外甥侄子是多麼的完美,并且刨根問底一定要她馬上選一個作為對象。
她本不善言辭,又缺少長輩管教,在這種氛圍下,她居然有種崩潰、想要逃離的沖動,還好派羅來了,不然她真的快哭了出來。
她大口喘了下氣:“阿裡嘎多,派羅。”
男孩兒沖她笑了笑,熟稔地帶她來到一個建築前。
“希音姐姐,這就是我家。”
窟盧塔族沒有貧富之分,即便是族長,也無私地與族人平等分享一切資源。因此這裡的房子規格相差無幾,内裡布置也都相似,哪怕她是個外族人,也得到了和族人相同的居住條件。
她被派羅的父母熱情招待,餐桌上,這對夫妻歡快地說起發生在這個孩子身上的趣事,他們對自己的孩子投入龐大的情感,熱衷于記錄每件生活中的小事。越是如此,他們越是感激,道謝的話語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直到夜幕降臨,他們仍然不肯放希音離開,派羅耐不住睡意早早上床休息,此時這對夫妻才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他們談起自己孩子的眼疾,又談起因為眼疾而導緻的種種不快,說到傷心處,妻子用手抹去眼淚。
“雖然我們一再避免在他面前提起這個詞,可對孩子而言仍然是巨大的傷害,派羅從小就比其他孩子敏感,即便走丢,也不會發出聲音求救。所以我們非常感激你的幫助,幫我們把他找了回來。”
夜晚的風很涼,離開有火爐的屋子時她渾身被激得抖了一下,她轉身向屋主人道别,但隻走出不遠,有人追了出來。
她再次回頭,看到派羅一身單衣跑出,他的父母一時驚訝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們回過神時派羅已經跑出幾米遠。
那孩子動作着急,不小心腳絆腳向前摔去,看到這一幕他的父母急忙上前扶他,但有人已先他們一步。
希音蹲到派羅面前,卻并未伸手。
“沒事吧?”她問。
男孩兒自己爬了起來,他窘迫地拍拍自己身上的潮濕的泥土,仰起臉摸索。
“我沒事。”派羅沖她咧嘴笑,無神的眼睛“看”着她的臉,“我要送送你。”
“你看不見,怎麼送我?”她将手臂橫在胸前,這樣一來小孩兒的手碰到她,他馬上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聽到這句話的派羅并沒有表現出難過或是其他不适,隻是堅定道:“我可以的。”
他的父親有些擔憂:“派羅……”
但派羅順着希音的胳膊往上摸了摸,最後摸到了她的臉頰,“謝謝你,希音姐姐。”他墊腳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希音:“!”
她挑眉,古怪地看着派羅,而他的父母紛紛露出舒心的笑容。
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人親到,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無法開口拒絕這個親吻,雖然是個小孩兒,但還,還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