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語氣輕輕卻透着肅然之意,“那便毀商,換一個人做這些行當,擁有這些錢财。”
“大人,那人能擁有像你這麼多錢财嗎?”
财神拿扇子拍了她的頭頂,“我隻是掌管錢财,這些并非我所有。一個人也無法擁有過多,人間有句言‘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則國多失利,夫民富不可祿使也,貧則不可以罰威也’,君王不應允富可敵國之人,若是沒有為天下散财之心,終有逝去之日。”
弱奴頓了頓道,“大人,我不明白,明明已經腰纏萬貫,足夠世世代代榮華富貴,為何還不肯散财?”
财神大人歎了口氣“人間也有一句古語,但他們未解其深意,'無為而治,順其自然',并非不管不顧,而是收心放養,松心散養。”
“人與其他萬物不同之處,在于生來便有心,能控住心,很好,但也很難,一念動起了異心,則欲念叢生,便視他人之得為自己之失,便陷入愚昧,弱小還要自相殘殺,蝼蟻都不這麼幹。
有了千錢想萬錢,有了錢财便縱欲,浮華後又想權力,身居高位又想長生,此處回頭已不見岸,殊不知天地損餘劃了邊界,妄圖越界便至消亡。”
“何為劃了界?”
“便是你們所說的命,好比智者慧極則身弱,體強者則心智不足,苦難者易悟,安逸者亦失,過之易殒命。”
弱奴把手中的布袋還給财神,伸出手笑着開口道“大人,你借我一錠銀子,月末還您。”
财神大人把銀子放在她手中,眸光漸漸深邃,看着弱奴開開心心地跑開了。
月末,财神大人如約來到草屋,草屋已新起院落,樹下站着一個美人,氣色紅潤,雙瞳剪水,竟是弱奴。
弱奴開心還上那枚銀子,财神笑了笑“你是怎麼做到的?”
弱奴說她知道一處河中有蚌珠,便給錢收蚌,轉身賣給了達官貴人。
大人挑眉,“他們沒有為難你?”
弱奴笑道,“當然有了,漁夫不認識城中貴人,見我賺錢便想着坐地起價,然後我告知他欠債的友鄰他有錢财,此後他便不再吱聲,有達官貴人不願收買的,我便去賣給他對家。”
财神搖搖頭,“你賺了點錢,就好好過日子,切莫再做這些生計。讓别人鹬蚌相争,自己作壁上觀,終有事發的一天。”轉身便走了。
弱奴卻沒想到在一天雨夜裡遭襲,慘遭毒打,臉上生生的刮了十八刀,弱奴倒在泥濘的血水裡,血紅的眸中映入一雙幹淨的鞋履,她心死地看着來人,啞聲道“你都知道對不對?”
接着自嘲地笑了,他一直存在,卻一直看着,所謂衆生平等,在他平靜的眼中,她與他們并無不同,沒有其他垂青偏愛。
财神大人眉頭緊皺,“我跟你說的,你全忘了,控制心很難,你利用人之惡念耍小聰明,殊不知人家比你更聰明。”
弱奴痛的厲害緩緩開口,“你上次說的願,你的祿印借我一天。”
卻不曾想,一天之内,弱奴屠盡了幾家滿門,财神勃然大怒,找到濺了一臉血的弱奴開口質問道“我不該信你。”
弱奴扯了一絲冷笑,“弱奴不認為強者便有罪,弱者便無辜,但知真正的強者不會踐踏弱者,是他們心壞,他們該死,我何錯之有。”
“你當日為何不現身救我?”
“你不是活的好好的?” “如今造成彌天大禍,便留你不得。”
說着手執劍朝着弱奴刺去,弱奴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感到此刻無盡寂靜,他竟一點都不顧情意。
直到一劍刺中弱奴,才發覺不對勁,稍稍施法破開幻相,才發現刺中的是一無辜村民,而弱奴早已逃遁不知所蹤。
那些人并非弱奴親自動的手,她心知一旦亂殺無辜就再碰不得祿印,她隻是讓幾人看到了金殿,利用了他們的貪念自相殘殺。
司命仙君想到還在天界受罰的财神,正要将弱奴抓住,一陣黑風襲過,人就被帶走了。
而另一邊,君辭和花似酒天沒亮就在一處料峭山風呼嘯裂開的大地深壑邊找到了寂離,隻是被他身後若隐若現的金光寶殿給怔住了。
小寂離從沉沉的識海中睜眸,身後的金殿又不見了。花似酒揉了揉眼,忙上前左右張望“小寂離,你有沒有受傷?”
小寂離搖搖頭,神色迷茫,“我怎麼會在這?”
君辭溫聲道“下次不許喝酒了。”
三人原地歇息等着天亮,花似酒打算練練功,照着小寂離記下的無情道劍訣修煉,練了數日,卻連無情道的門都沒悟到,花似酒雙手環胸,心下納悶,“小寂離,你有沒有記錯?”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花似酒哥哥,明明是你太弱了。”
君辭也跟着微微點頭,花似酒絲毫不懷疑自己有不妥,隻覺得這兩人沒一句真話。
小寂離盤着腿扭了扭胳膊,打着哈欠道“不過,花似酒哥哥,什麼是無情道!”
花似酒凝眸,目光如水,輕聲道“道似無情卻有情,大愛不偏私,才似無情。”
接着又練起劍法,隻是到了某處劍式漸急,像飓風般将人拖進漩渦之中,花似酒逐漸控制不住手中的劍,就在這時,隻聽“锵”的一聲,劍已掉落在地。
花似酒握住發麻的手臂,環顧一眼四周,他剛剛明明感覺有東西擋了劍訣殺意,又使勁搖搖頭,興許是酒醉還沒醒。
而不遠處的樹上,一個黑影抱着劍隐在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