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遊哭笑不得,“同樣行商怎麼你就是良商我就是黑商。”
管用皺眉道“道不同,向來無交涉,你這突然搶生意,要請教什麼?”
說罷,擡起腳往前走兩步,“讓諸位站着實在失禮,先請進屋嘗嘗新送來的茶葉。”
一盞茶後,管用緩緩道“想散家财,為何不直接送銀兩給百姓?”
顧少遊搖搖頭,“不能如此廣散錢财,我常與平民百姓、市井小人打交道,直接給錢财一生惰性,不思進取;二養劣性,得寸進尺。”
一旁的君辭淡淡喝了口茶,輕輕點頭,“救濟難民也是如此,放糧食隻溫飽,開醫館隻救急,無助者給補錢,切勿隻用道德約束人,要立規矩。”
“讓難民有活幹,多勞多得,建私塾,獎賞推崇靈透品潔有力之人。”
白玖顔輕聲問君辭,“為何你不直接派人做?”
君辭低聲回道道,“有些事官府不好插手,過分執政必興對策,商人熟手五花八門法子多,懂分寸。”
管用放下手中的茶盞,颔首點頭,然後瞥一眼顧少遊繼而道“管家經商傳承已有七代,家訓有雲,富而行其德,往來官僚,富商皆是清風峻節之人,信譽相托。祖上産業是斷然不會碰你手上那些産業。”
顧少遊将手中的扇子置于茶桌,面色沉靜道,“管兄,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管用搖搖頭,“有些生業必然存在,隻是誘發惡性、暴利會招來更多以身犯險之人,蒙眼下棋都是赢的,不能至國繁盛的,管家祖輩不允碰,隻當取當舍,少乘人之危,不窮盡掠奪。”
顧少遊眉頭緊皺,臉上浮現難以辨識的複雜之色,艱難開口道“何以不能至天下繁盛?”
管用向下人輕輕做了個手勢,下人拿上來一堆賬簿,慢慢翻開其中一本,語氣淡淡道“公子行商多年,可知為何商人信奉天時地利人和?”
“行商之人講信譽,并非指一紙契約,若無心,萬物俱損。古來王者藏富于民,經商之道并非藏财物于箧,而是見利思義,民富則商富。”
“公子産業往來之人無商德信譽,隻有取沒有舍,故不能為國之主業。”
“公子聰明,知百姓急于求成,避難趨易,若是全順着此番心意,世間失去秩序将會混亂,一年一收成,有些東西便是要慢要等。”
顧少遊原本僵直坐着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嘴角微微上揚,對着主座上光風霁月的玉面公子執揖,“還請指點一二。”
官用輕輕點頭,讓下人将賬簿拿到顧少遊面前,沉聲道“名下産業涉多,食材藥材、絲綢紡織需大量雇工、田産薄租利民,經商按時機,豐收時進糧食,蠶繭産時收絮售糧食,不過多掠奪,行商不能獨專其利,博弈興邦。”
管用站起身,語氣間有些疲乏,“我守住天下第一富商之位,并非顯赫,隻是給其他商人明示,如此亦可立天下之業。”
顧少遊看着日光從門外傾洩在管用身上,不知怎麼的,覺着公子如玉世無雙便是如此了,一時怔神,一刻之間心境不複從前。
君辭适時出聲,“還有一事相求。”
還沒等君辭化說完,管用就将賬簿狠狠敲在君辭頭上,激動道“你就說能不能少來,每次都是一攤子破事!!!”
小寂離偷偷拉着白玖顔,輕聲道,“第一次看到有人敢這樣打哥哥的。”
白玖顔偷笑,“一物降一物,許是确實不夠仁義,不好反駁。”
“我允了日照國的商道,你去那邊施展野心和德澤吧,玄月缺什麼,你就行什麼産業。”君辭神情自若,毫不在意,仿佛囑咐不是自己的事。
管用剛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聽就全吐了出來,“你當我鐵打的,又要救濟貧民還要去别國行商!”
君辭手指輕點兩下額頭,幽幽道“我記得某人說過,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這不給你多曆曆難。”
管用一愣,想起來年少時和君辭一塊騎馬,街上看見兩個商販因為分賬反目,君辭不解,“日子好了為什麼反而不能共事了?”
那時候他細心解釋,人都有短處,窮時沒有利害談不上叛變,富時籌碼夠了就翻臉了,有些人以為這樣的失去最無傷大礙。
管用扶額,原來他是這樣了然于心的。一字一頓道“你讓我冷靜下。”
一旁的白玖顔和小寂離面面相觑看着君辭诓人不費吹灰之力,他這次跟以往他的溫和大有徑庭。
一旁的顧少遊也忍不住輕笑,“君兄,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同管公子一道前行。”
君辭思慮了片刻,雙手作揖,鄭重道“我将蒼月鹽鐵民營之權授予二位,有山海之利顧後,隻期諸君強國富民。”
顧少遊看着眼前身份如此尊貴之人行此大禮,雙手抱拳行揖,高聲道“必不負殿下所托。”
管用伸了伸腰,無奈道“那便隻好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