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聽她提再生父母,莫名不悅,他雖說活了百年,在人間算得上期頤之年,但心性自認跟面前芳華女子無異,老輩稱謂他可不依,遂拂袖而去。
約定日出那日,他原是要去的,一夜突然蒼老,功力消散大半,心中慌亂,便隻想拿回玄鐵完成師命,就這樣陰差陽錯。
很多年後,和鑄劍的老人飲酒,老人便笑道“生死都轉一輪了,人世都快忘了,你還在找,僅是為了履諾?”
他性子慢,頓悟也這般慢。
他從第一眼起,對那個不想活的姑娘動了心。
可如今面前是她,卻步履難近。
伸出蒼老褶皺的雙手,“你看,我都這般老了,你還如此年輕”。
即便在前一百年裡,他的心境也是個攬鏡自顧的少年,那時的他,對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也不會難堪。
又搖搖頭,覺着說遠了,語氣稍沉“人妖殊途,恩怨已了,你走吧,往後不會再見。”
美人怔了片刻,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掉,從前疼痛都不會流淚,如今怕解釋不清,又怕解釋得太清,沒有了牽絆。
“我現在算不上妖,也不傷人,隻跟着你可以嗎?”
可是越是這麼求,越覺得自己是個麻煩,哭的更加悲恸,大口喘着氣,他還活着,此生便不想死,明明離得這麼近,卻近不得半寸。
猝不及防間,門外飛來一把劍刺進了美人心口,美人身體霎時如烈焰焚燒般,一點點化作灰燼潰散。
哪怕元神灼傷如此痛苦,美人也靜靜站在遠處,望着老叟慘然一笑。
幾人都被這一幕吓得呆立在原地。
老叟伸手想要拉住她,卻發現根本觸碰不到,垂下頭,握拳的手指尖泛白。
“妖孽,還敢出來作惡。”
白玖顔定眼一看,“又是你們。”
葉風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們,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君辭,眼神淡漠“他在哪?”
白玖顔不想搭理她,生氣道“你們怎可胡亂出手傷人?”
葉風止身後的一名弟子出聲,“她身上有我師門印記,百年前被她逃脫了,竟還敢現世。”
白玖顔冷笑“殺生正道,這便是修道?”
葉風止蹙眉“妖魔皆為邪祟,攝人心神,恃強淩弱,若不除之,後患無窮。”
白玖顔疑惑道“我不懂你們修行之人,你們隻對降妖伏魔感興趣,卻對因果不聞不問,德行不修隻務方術,如何長生得道?”
“此妖殺人,便留不得。”
葉風止眼神變得淩厲,從身後抽出了那把司幽古琴,馭動琴弦,化作無數劍氣襲來。
白玖顔火紅的眼眸挑起,“你們不是也在恃強淩弱?那便好好教教。”
于是縱身一躍祭下重重一劍,劍氣浩蕩,有毀滅萬物之勢,将他們震飛門外。
如今白玖顔解封了經脈,葉風止天賦雖高,但功力尚淺,自不是她的對手。
一旁的老叟眼底都是悲傷,語帶顫抖“你不能死。”
兩百年歸于此刻,步步近死地,原以為生死看淡,到如今才知,一人漂浮于世,實在無趣,他在找她,想此生相渡。
美人強忍着疼痛,施法拿起冷刀,那冷刀便化作一道光芒籠罩在老叟身上,雙手輕輕波動,淡藍細碎的光芒慢慢滲進了他的身體裡。
靈氣環繞下下,老叟白發化為青絲,漸漸隐化成了年輕俊美的男子。
男子頓時明白她在做什麼,卻發現無法掙脫這股力量的鉗制。
他早該知,那冷刀是她元神的一部分,如今她把靈力渡給自己,怕是強弓弩末,他聲嘶力竭瘋了般吼喊“你快住手,我不喜歡你這樣做。”
美人眼淚一顆顆滑落,“我把欠你的還給你”,隻是遲了一百年,如果不這樣做,他會老死,而她失去靈識化作草木,不知歲月長,這又有何用。
白玖顔欲阻止卻發現布置了結界。
男子的語氣變成了低低哀求“你不許死。”
生死時刻,角落裡金色的長槍飛出,硬生生砍停了這逆天的術陣。
這上古玄鐵鑄成的神器記得她的氣息。
美人白發白眸,癱坐在地上,往後閃躲,男子一把抓住她,眸間情緒翻湧,吻了上去。
撫着她的白發,流下兩行淚,“我們走吧”。
美人忍不住哽咽,泛紅的潋滟眸中是蒙蒙水霧,忍下心中酸澀,啞聲道“好。”
目送着二人相攜遠去的背影,天下之大,兩全之法,後續如何,又何需多問。
一旁的小寂離想起剛剛白玖顔把人打的落花流水,小眉頭一皺,“玖兒姐姐,你不是說那姐姐是故人嗎,哥哥不在,你怎麼變得如此兇悍?”
白玖顔不緊不慢道“上次給過你哥哥面子了,說實話忍很久了,動不動打打殺殺的,是得禮尚往來。”
兩日後君辭住處,“她們說了什麼?”
屬下回道“她說上次不打人是給你面子。”
君辭嘴角微微一勾,“退下吧。”
接着宋元上前,提出心中的疑慮,“殿下,玄月派遣大量兵馬前往南境,此時皇城空虛,您也下令軍隊往南境趕去,是為何?”
君辭黯淡的眸中覆了一層黑霧,清寒冷冽,語氣有幾分疲倦“你可知,為何當初不殺我,而隻是瞎眼,為的就是這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