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清麗的臉上覆了一層薄霜,淡青紫的唇微動,嘴裡呼出一口白氣,“是我,待我這最後幾下。”便又細細雕琢。
突然一道雷電劈到她身上,她全身戰栗手卻很穩,白玖顔不禁擔心喊道“姑娘”。
她搖搖頭回道,“快了”。
在十三道雷劈之後,姑娘一手拿楔,一手拿槌,重重敲在石頭一處,瞬間所有碎石紛紛掉落,出落一株玉樹瓊花,玉光閃爍,待走近看是江山如畫,蒼生鮮活,層層浮雕,細膩卻不繁冗,山,水,花,樹,宮殿栩栩如生,色彩絢麗而不奪目,巧奪天工。
姑娘腿突然不穩,摔在地上,白玖顔上前看了下她的腿,手一扭接上錯骨,見着對方滿頭大汗,白玖顔輕聲道“你且忍忍。”
又摸了女子脈象,心中一沉,竟是死脈,“姑娘你這是?”
子玉垂下覆着白霜的眉眼,“這是動此玉的代價,已生玉靈,以命抵之。”
村裡的人世世代代背負采石的重烙,年年曆經九死一生賭局。并不能借此謀生,反倒将玉石全部上繳,也僅能保命。
他父親原本是朝中将作大匠,兩年前奉命到此處尋找秘境中的玉石,以打造鎮國玉器,永葆山河無恙。朝廷下旨,一年内找不到此玉,采石人全部處死。
父親為救村民性命,特走水路,回朝複命謊稱玉石在運船途中遭遇暴雨,傾翻入海。皇上震怒,父親被當即處死,自己逃亡此地。
“這次任命的将作南珣是我的摯友,若這個月不能貢上玉,性命垂危。”
當年兩家有意聯姻,落難後受他無微不至的垂詢,她心裡自是心悅,直到她發現,她愛的人一直在愛着别人。
不久前向她拿了塊料石,刻了對龍鳳對佩,後面便見半邊玉戴在了他身上。
白玖顔心想又是個深情的女子,“姑娘又是何苦,好好過完自己這一生就完了。”
她隻是仰頭笑了笑,看着突然飄起的大雪,眼眶微紅,“雖自覺愛意深重,旁人的又何嘗不是?希望這玉,可以了卻父親夙願,可以不讓無辜枉死。”
白玖顔讓小寂離将玉收進玉镯子裡,扶着子玉姑娘下山。
回到村裡,村民見着子玉姑娘平安回來,甚是喜悅,子玉派人給南珣帶了話。
夜間白玖顔給子玉姑娘看病,為她施針額頭冒出細汗,子玉看着頗費心力,心知時日無多,“姑娘不必為我如此費心。”
白玖顔安慰道“續這幾針,半年無恙。”
次日清晨,白玖顔方踏進屋,君辭幽幽的聲音傳來“我有些不适。”
白玖顔趕忙探了探他的脈,有些迷茫“脈象平穩,可是哪不舒服?”,他擡眸,與她的目光交錯,意味深長道“看病要看一宿?”
一塊沁藍玉佩突然出現在君辭眼前,他的目光微微一凝,白玖顔輕聲道“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上次你玉佩丢了,昨晚跟子玉姑娘請教的,她說是絕佳的活玉,自己刻的有點粗糙,本想找人打磨。”
君辭看着水潤的玉佩,嘴角勾起,打趣道“這刻的什麼?”
白玖顔一聽,“刻的竹子,有竹報平安之意,果然沒刻好,都認不出來。”
白玖顔想起宋元之前提君辭拾于竹海,又想起他一路來确實波折,這竹意适合。
君辭不經意撫摸着玉佩,話語裡明顯帶了笑,“沒有,很好。”
一旁的小寂離醒來,白玖顔也遞給他一枚紫玉,小寂離看了看上面的圖案,“這是魚兒?”
白玖顔笑着道“這是長命鎖,子玉姑娘說小孩都帶這個,上面刻的金魚和蓮花圖案,平安顯貴,寂離幼崽記得戴身上,以後做個謙謙君子。”
小寂離睜大眼睛,很是歡喜,“玖兒姐姐,你怎麼什麼都會。”
“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嘛。”
門外傳來喧鬧,白玖顔道“我出去看看。”
村裡被一群官兵包圍,為首的是玄月國将軍趙虎,“将罪臣之女和秘境裡的玉石交出來,否則殺無赦。”
子玉不敢相信,眼眶裡淚水打轉,喃喃道“他騙我,為什麼?”
白玖顔冷漠出聲“大人,何罪之有,為何抓人?”
将軍騎在馬上掃了一眼白玖顔,抽出腰間鋒利長劍,“欺君之罪,來人,把人全都帶走。”
就在官兵動手抓人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趙将軍,許久不見,倒是更加威風了。”
将軍虎背一震,這熟悉的聲音!急忙下馬,看向屋裡人。
君辭逆着光而來,眼神淡漠又隐晦不明。趙将軍看清來人,腦袋不停流汗,“屬下不知,參見蒼月殿下。”
這位所有人都忌憚的冷漠公子,也是他們不死的王。
君辭揮了揮手,将軍領會,下令收兵,君辭走近狀況外的白玖顔和寂離,在耳邊輕輕道“我會回來找你們的,等我。”
看着大批官兵揚長而去,一旁的子玉昏倒了過去。
熬不過子夜,人便去了。
白玖顔望着雪山,仿佛看見她披着月光而去,在天地萬千雪色凝望,又在幻化成玉靈散去。
在子玉姑娘的喪葬上,白玖顔看到了那個叫南珣的男子,村民将他攔住,便長跪在村口,口口聲稱是他心愛之人去官府舉報的,祈求原諒。
白玖顔站在他面前,眼神睥睨“哦?你說是你縱容的?你确實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