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擡腳踩滅了僅剩一點還在冒火星的煙蒂，煙灰在水泥面上磕出個黑印子。她招呼也不打，頭也不回，長腿一邁轉身離開了。

樂哥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底一陣唏噓。身高一米八五的壯漢眼底似有水光溢出。就算氣氛到這了，自己也沒開口朝她說些什麼。

“阿青，是哥對不住你。” 待立青走得遠了。他望着空蕩的攤位，才喃喃自語地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讓旁人聽了摸不着頭腦的話。

俞蘇讓立青頂替的工作是在一艘遊船上做服務生。說是遊船，等立青打車到碼頭的時候，眼前這遊船着實讓她晃了眼。

遊船相當豪華，說是遊輪也毫不為過。這艘遊輪長 90 米、寬 18 米見方，總高約五層樓左右。它整個外觀造型是漂亮的流線體，船體以白色漆為主，船艙靠底部的塗層刷成了黑灰色，這兩色相互呼應，很是氣派。船身挂有黑色凸起巨字 LOGO，圖形裡隐約藏了三個繁體中字：“長寧號”。這長甯号内部包含 18 個船艙，艙與艙之間用了蛋形巨幕玻璃作為隔斷，玻璃通電後可自由切換透明度，保證空間私密。圍着玻璃四周配有暖黃色曲式線性燈條，使整個船體在夜色中醒目非常。

長甯号一樓船艙裡，東邊是接待服務台，南邊是餐廳包含中西餐。二樓、三樓則是客房，共設計了約 80 個大小不等套間，最多可容納 1600 人。長甯号四樓是活動大廳，囊括了酒吧、咖啡、桑拿、健身等各種娛樂設施。五樓是 MVP 區，沒有邀請卡則無法進入。每一層船艙的前後甲闆都建有活動景觀台，可供客人觀海、夜釣。頂樓甚至還有備有直升機停機坪。

立青順着俞蘇短信裡給的電話聯系到了接頭人。對方似乎也等得急了，忙帶着她上了遊輪，塞給了一套制服和銘牌。讓她今晚在四樓活動廳酒水區候着，有客人來就負責送上相應酒水，立青點頭應和下來。

順着領班所指，她走進了更衣室，發現裡面居然空無一人。覺得有些奇怪，但在催促下不容多想，忙換上衣服。淺白色襯衫和配套西褲倒是好穿，尺碼稍大了一些，她的個子倒也能撐起來，套上黑灰色絲質制服外套後，還顯她身材挺拔，清新秀氣。可唯獨在船上工作還需要系領帶，她從沒打過這種結。最後沒辦法了，花了五分鐘胡亂打一個，勉強套上了。旁人細看之下，還是能察覺出不同。

等她走出了船艙，也接近晚上 7 點，這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站在船艙甲闆上，迎面帶來一陣夾雜海腥味的熱風，讓她有些不習慣。擡眼望去，夜空中也隻剩一顆晦暗不明的北極星。對她來說也夠了。

望着這顆北辰紫薇星，立青不禁想起了師父。

老頭子素來最愛帶着年少的立青爬山，常常從子時出發，在醜時攀登上位于村後東北位的王位山。隻見在三更半夜，他擡頭眯眼，手指星空，跟立青娓娓道來。讓她記住每個星辰的名稱、方位，每一顆星星随四季交替時間流轉所更變的軌迹。又教她如何觀星辰以辯五運六氣，以五行旺衰斷定卦中兇吉。

小立青白天忙着做飯養雞喂魚，所以到晚上就更加嗜睡。縱是她強打起精神聆聽師父教導，但每每聽着老頭子文绉绉地念叨，她上眼皮搭下眼皮，也好幾次昏睡過去。老頭子恨鐵不成鋼，饒是生氣了，望着睡沉的小立青，終也沒打算喊醒她。每次都是把立青抱起，背在背上。她趴在師父寬厚的肩膀上，流着哈喇子，總是睡得格外安穩。

師父在立青 12 歲時，就曾推演過她的命數，大緻是這麼說的：“紫微天相坐命宮在辰位，命局被匡于天羅地網。因紫薇本是帝王星，如若生來是男子，16 歲起運後去南方可求富貴。如若是個女孩子，則 16 歲起運後六親不近、孤殘窮苦、碌碌無為，止于不惑之年。”

立青那時候還小，聽不太懂。現回想起來。老頭子嘴裡就沒說一句吉祥話。立青雖善蔔卦，但卻仍不信命。

她想得到就一定會伸手去夠。不想要的，白送給她，她也不會去拿一分一毫。

海浪打在船舷，翻出陣陣奶白色泡沫。她注視着遠處的海平線，遊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岸了。她似也在孤島上，遊離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