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跟我打馬虎眼,我給你留位置了,不過擠了點。” 樂哥吐出煙圈,擡着下巴點了點一旁堆了幾個紙箱的地面。
立青立馬懂了,趕忙彎腰把地上幾個空紙箱摞起,碼放堆疊成桌子的高度。悄摸摸地從隔壁東北烤串店門外面順了把塑料闆凳,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布,伸展開抖抖灰,再把那層布翻轉鋪蓋在紙箱之上,左右手向兩邊一抹平。隻見那白布中央畫有太極八卦圖,圖兩旁分别寫着 “看相占蔔,不準不收” 八個大字。
南方的鬼天氣實在熱得很,也沒搬搬擡擡多久,腦門就冒汗珠。也不知是氣虛體弱,還是宿醉未醒透。好在今兒下午的攤就這麼開張了,立青悠哉遊哉地坐在圓凳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裡暗自得意:祖師爺保佑,開頭順利。
“喲,小神棍出攤了。” 對面攤位正在給客人打包涼茶的阿姐,眼睛餘光看到立青開攤的一番無成本操作,借着剛做完一筆生意的空閑檔口,擡眼打趣道。
“是呀,阿姨有空了,來我這裡坐坐啊,我幫您女兒看看姻緣。” 立青嘴角往下彎了彎,随即順杆上爬,說出這麼一句。
是個人都能看出阿姐還未結婚也沒有孩子,也沒有那麼 “阿姨相”,立青嘴上就是不饒人,借機調侃。平時最忌諱别人喊她神棍,她可是正兒八經的 “蔔” 字派傳承。
“去去去,哪裡來的阿姨,姐姐我才 28 歲,哪涼快哪呆着去。” 邊說邊朝立青腦袋上丢了一瓶自家熬制封灌好的涼茶,立青躲閃不及,小腦袋猛然挨了一下,有點疼了,對面倒也不是故意使那麼大勁,抛物慣性而已,幸好被彎沿帽擋了那麼一下,不然可就真應卦了,夠她涼快的。
當下正是夏天溫度最高的時候,地上就像着了火一樣,一些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灰,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覺得憋氣,内火也旺。園區的各個攤頭店鋪分布擺位密密麻麻,做什麼生意的都有。甚至還有些鋪頭為了迎客,在随身音響裡重複播放着提前錄制好的叫賣吆喝聲,讓周遭環境更是吵鬧。
立青卻不惱了,打開涼茶蓋子仰頭噸噸噸幾口就喝個幹淨,未了還擡頭望望對面,用青澀又故作老成的嗓音甜甜地喊了聲:“謝謝姐姐。” 對面阿姐聽到了,朝她笑了一下,顧着自家生意也不再搭理她。漸漸的,周圍的攤子也迎着下午的人流最高峰,慢慢熱鬧了起來。她笑着眯起了眼,仿佛不是在看群人行步,而是在看一沓沓人民币走路。她支着二郎腿,整個身子盤在闆凳上,仗着戴墨鏡的方便之處,肆無忌憚地掃視來來往往的人流,目光聚焦視線從不離人臉,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裡,暗處觀摩每個過路者的面相,判斷他們的職業、身份地位、經濟能力,從而篩選今日的目标客戶。
恰逢佳節将至,隔壁樂哥又做的是鮮花生意,引得三三兩兩成對的男女紛紛駐足停留,選購植物花卉,這一下午開市還沒幾個小時,連小桌上用來引客的貴價稀有多肉盆栽,都快被人買光了。樂哥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那是樂的神采飛揚。
反觀立青,今天别說開張了,攤位連個問價的都沒有,她歎了口氣,倒也覺正常。她那個薄臉皮,着實不好意思開嗓吆喝。
又約莫到了晚上 7 點半左右,熙熙攘攘的遊客少了,倒是多了些穿着西褲襯衫剛下班的高級白領,因為園區旁有一座全市最大的辦公商務大樓,站在園區中心,稍稍擡頭就能看見燈火通明的大廈,商務精英們通常會在這個時間點下班,來來往往,步伐匆匆。
立青看着他們頓時羨慕不已:朝九晚五,月入過萬,喝着咖啡在辦公室談笑風生。這樣的生活她是萬萬夠不到,她在這個城市裡,居無定所,沒有家人,沒有學曆,甚至連身份證件都是花了 600 塊做的高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