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當然沒打算去找那兩人。

一整棟教學樓的範圍太大，裡面的喪屍絕對不少。況且，她要找的人在不在原來的地方還說不定。

她在天色暗下去之前蹲守在這棟樓附近，悄無聲息地獵殺了十來隻喪屍——剛好達到第一個任務要求的數量，随後便返回了萬來超市。

通過老辦法爬上二樓，路過神色各異的幾個男人，最後朝汲倬雲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後，她徑直朝樓下走去。

走之前還好好的兩人氣氛有些詭異和凝滞。

姜枝對她們臉上新添的淤青和紅腫不做評價，仿佛完全沒有看到。

她自然地在兩人中間坐下。

短暫的沉默後，她道：“我去了一趟超市。”

這個超市指的是哪一個沒人不清楚。

安靜唰一下就擡起了頭，死死看着她。趙明殊在旁邊先是露出一種“天啊你為什麼要說出來”的絕望表情，然後就警惕無比地繃緊肌肉似乎随時預防着安靜的突然暴起。

似乎是剛才已經爆發過一次了，此刻的安靜并沒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前提是忽略她因為克制劇烈起伏的胸腔。

“我就猜到你之前在騙我。”

什麼去找新隊友……

因為強壓住某種顫抖的情感，安靜的聲音顯得有點奇怪的扭曲。

她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姜枝利用俞飛暫時讓她将悲痛轉化為仇恨，但時間一長她自然有所察覺。甚至在最極端的時候也曾遷怒過她最不該遷怒的兩個人——

為什麼當時要選擇從樓下逃生？如果從窗戶逃走的話會不會她姐就不會死？

為什麼明明知道俞飛的狼子野心，最後卻還是放過了他？如果當時對峙時就做絕一點，會不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她知道末世以來自己過的這段安穩日子有多珍貴，也知道是誰在重重威脅和忌憚下庇護着她們，但她就是控制不住那些想法。

突如其來的劇變多少讓她的性格有了變化，又或者是那些本就存在隻是一直隐藏起來的負面情緒被激發得更徹底——偏激、多疑、敏感……

但是——

但是——

她看着姜枝望過來的眼神，深邃得宛如深海，卻又包容着一切，仿佛無論對方做出什麼反應都會被原諒。

就像是對待自家年幼的小妹……又像是對遭受巨變反應過度的好友。

令人無比安心 。

于是她激蕩而憤懑的情緒漸漸平緩下來。

出事以來她的眼淚第一次不是為了悲痛和仇恨而流。

“不要再騙我了……”她使勁眨眼，但淚水控制不住地湧出來，“我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趙明殊深吸了一口氣。

姜枝沒有說她們暫時瞞住她隻是害怕她會被情緒左右堅持一起出去，然後在目睹屍體的時候再度崩潰甚至傷害到自己，隻是和那雙布滿懇求和隐秘期待的眼睛對視着，然後鄭重地應了一聲“好”。

安靜問：“你把我姐姐帶到哪裡去了？”

“二十九教。”姜枝道，“你們最開始藏身的那間教室。”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溫柚甯也在那。”

——她的屍體在那。

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讓兩個人都愣了愣。

趙明殊目露惋惜和遺憾，隻是這抹情緒并不濃烈，她和溫柚甯畢竟隻有短短幾天的情誼，還沒有深刻到真心實意地為她難過的地步。

她問姜枝：“她變成喪屍了嗎？”

其實到現在她們也沒有真正見過被咬後變成喪屍的案例，隻是這樣說的人多了，難免信了多半。

“沒有，在那之前她選擇了自殺。”

短短幾個字又讓兩人陷入了沉默。

安靜想問那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但又想到姜枝短時間肯定不會同意的，一時沮喪起來。

但這個話題還沒完。

姜枝的下一句話激起了兩人的疑惑。

“除了梁褚他們，我在超市門口還發現了兩具屍體。”

安靜和趙明殊都不解地看向她，思索着她話語中的含義。

是那兩具屍體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姜枝道：“是梁褚一直在救助的那對姐弟。他們的身上沒有喪屍撕咬的痕迹，死亡時間應該在喪屍來襲之前。”

她并非有意觀察，隻是那個女生倒下的位置實在巧合，在被撕扯得淩亂的屍體裡整潔得出奇，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線索很難不讓她聯想到什麼……

安靜一時沒有想得那麼深入，隻當俞飛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此刻本就心情沉郁，雖然也同情那對姐弟，但更多的是對始作俑者的憎惡。

趙明殊卻敏銳地察覺到隐藏其中的巨大信息，“他們的死因是什麼？”

姜枝和她對視，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她心中那個不敢置信卻又極有可能的猜測——

“那個男孩我不清楚。他的姐姐……應當是死于割腕，失血過多而死。”

安靜猛地擡起頭來。

趙明殊睜大了眼。

一瞬間所有的信息都在她們大腦中串聯起來——

喪屍對血腥味非常敏銳。

喪屍會被血腥味吸引。

那麼——被血腥味吸引到超市的喪屍群極有可能會發現超市裡的人群，然後展開屠殺。

極度的震驚讓兩人都說不出話來。

姜枝可以理解。因為當她發現這個事實，并推斷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也一樣無法立刻回神。

安靜簡直不敢置信，大腦一團亂麻，聲音因尖銳而有些刺耳：“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想讓整個超市的人都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