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或者上司,我接觸的長輩似乎和我都有着這樣的關系,除此之外,我似乎總是在與同輩甚至小輩相處。
因而我不懂該如何和眼前的女人相處,所以隻是順從地低下頭,乖乖的,就像現在停留在我腳旁的勝利之劍一樣。
比起總是挂在嘴邊要喚的“學姐”,千冬今天也很安靜,遞過吹風機,等到他的母親為我吹幹了頭發,他也隻是在一旁坐着,用那雙好看的綠瞳安靜地瞧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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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感覺自己有點鸠占鵲巢了。
千冬的母親收拾出來了一床打地鋪用的被褥,然而她的安排是我睡千冬的房間,千冬在客廳裡睡地鋪。這個時候少年的意見倒是和他的母親保持了出奇的一緻,松野母子以二比一的絕對優勢否決掉了我“睡沙發”的想法。
少年的床鋪在我洗澡時就已經被臨時更換了床單被套,我坐在床沿邊,看着小少年現在手忙腳亂地在他的房間裡最後收撿着一些随意擺放的衣服物品。
從打完電話,到被千冬帶回家,再到現在,其實已經過了挺久。這個時候,我才終于開口了,“……千冬。”
“啊!學姐,我在!有什麼事嗎?還是需要什麼東西我去幫您拿!”懷裡還抱着一摞剛剛被放在地上的少女漫畫,金發的少年轉過頭,臉上依舊挂着很微妙的紅暈。
有些勉強,我沖着他笑,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語合不合适,“對不起,我說謊了。”
“嗯?欸……”綠色的雙眸快速閃爍兩下,很明顯,千冬并沒有理解我現在在為什麼道歉。
“門鎖沒有壞。鑰匙也在。”
目視着他将那些書放到架子,又向我這邊走來,我看着千冬,不知為何竟看見了模糊的重影。曾經有一次被我忘掉的記憶,伴随着新的痛苦又一次浮現在我的眼前——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所以我也不會再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低下頭,我垂下自己的眉睫,“我隻是想找個借口來見你。”
少年慢慢在我面前跪下來,從俯視的姿勢又轉變為他仰頭瞧向我,千冬沒說話,但他一直在瞧着我,神情是嚴肅又認真的。
“……我做噩夢了。”
那是扭曲的,黑暗的,漫長的噩夢。
我想傾訴,可又無法開口,攥成拳的雙手有些顫抖,所有的話語在最後,隻被我用一句“噩夢”簡單帶過了。
“千野學姐。”
千冬開口叫我,跪在我的面前,他的雙臂微微張開。我的黑發垂落在金色的發絲間,他沖着我露出笑容,“請你抱抱我吧,學姐。”
他的手就那樣半舉着,沒有主動上前。
少年在等待着我給予他的擁抱——一如我曾對他做的那樣。
坐在床沿,我終是彎下腰,一手摟住他的頸肩,一手扶住他的腦袋,将唇抵在少年金色的發頂,我閉上了雙眼。
手中沒有血,掌心擁有溫度,松野千冬真實地存在于我的眼前,我的懷中。
他活着。
腰背部傳來輕輕的觸感,千冬小心翼翼地拍着我,他沒有問我反常的舉動,隻是如他所言——
「“我來負責幫學姐趕跑噩夢,所以……”」
「“别再哭了哦,學姐。”」
我沒有哭。
隻是在沉默中,将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
我沒有哭,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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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倚靠在花店的櫃台裡,看着黑發的大男孩邊抱着花邊和搗亂的小貓鬥嘴。
我窩坐在新家的沙發上,聽着綠瞳的大男孩瑣碎的日常與電視背景音交織。
我跪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懷抱着一個傷痕累累的大男孩,看着腦袋上那個空空的洞,感受着熱量從我手中一點點流失。
“千冬。”
“千冬。”
“千冬。”
沒關系,這些都隻是噩夢而已。
是我已經決定要擺脫的噩夢。
掙紮着從泥濘裡起身,我會擺脫掉這一切的。
再次睜眼,我舉着右手站立着。
手中的槍口直直地指着眼前笑着哭泣的少年,我聽不見眼前的少年在說什麼,卻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是我不曾見過的畫面。
所以,是夢。
但是,但是,就算是噩夢……我也不想……骨節分明,這是隻男人的手……
我無法控制夢中的這個身體,也無法發出叫喊,隻能瞧着握住槍的手扣下扳機。
“千冬!”
“千冬——”
“千冬……”
混雜的。粘稠的。黑色的。
不要……不要讓那甚至都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的畫面在夢裡重現……求你……别說了……不要再說了……
槍聲響起了。
我一直閉着眼。
“别哭,學姐。我在。”
但是這是夢。
我知道這一定是夢。
所以我的掌心才會這樣溫暖。
“我會幫你趕跑噩夢的……所以别哭了,學姐。”
我不敢在自己的夢境裡睜開眼,因為我害怕睜開眼,又是下一場噩夢的延續,所以——
小心翼翼地回握住掌中的暖意,我低聲喃喃着。
“嗯……我不哭。”
TBC
千冬視角在老福特彩蛋,不看不影響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