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冬，你現在冷嗎？”

貓咪似的男孩看看我，看看戴着圍巾的三谷，又看看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聯想到了什麼，忽然就紅着臉大聲喊了一句，“！學姐我不冷！”

“嗯，那好。”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胸口位置。

“你現在把衣服脫了吧。”

“……”

一秒，兩秒，三秒。

千冬的臉忽然爆紅，耳朵一側也傳入了連續不斷的咳嗽聲。

“……？！！學，學姐您在說什麼啊！現在還太早了……”

“是，淩晨十二點對于一天而言可真的是太早了。”雖然這時候才想來可能是有點後知後覺，但我覺得現在自己應該是有點生氣的了，既然今晚的“大戰”想要瞞着我，那就别讓我發現啊。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的衣服，還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真是的，說是生氣，可是想着想着又很想哭。

皺着眉頭，縮縮鼻子又咬住下唇，我還是選擇把自己的眼淚憋在眼眶裡。

“我，我脫！我現在就脫！”千冬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直接套着頭就把衣服給甩下來搭在手臂上了，然後緊緊閉着眼側頭，堅決不肯瞧我一眼。要是放在平時，我定是要多開他兩句玩笑的，但這個時候我沒這個心情——

果然，屬于少年的白淨的身體上紅一塊紫一塊的，都是淤青。

優先冷敷……真是的，這樣的大冬天裡随便抓把雪糊在身上都能算“冷敷”了，就是之後的感冒藥不知道要吃多少。

目測，再用指腹摸索，骨頭應該沒有問題。隻是或許千冬怕癢，在我檢查的時候發出了些奇怪的聲音。理智告訴我該溫柔些的，可越想越氣不過，我用力地在确定沒什麼大問題的淤青處又狠狠按了一下，很快就有少年倒吸一口涼氣的“嘶”聲傳入耳中。

“千冬，原來你還知道痛啊。”

“……對不起……我錯了。學姐，你别生氣……”

少年的聲音軟下來了，就是之前打起架來沒輕沒重的，我真的怕他們哪天把自己打進醫院去躺上好幾天起不了床。

不，或許把他們送醫院裡關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什麼壞事。

上點膏藥，再簡單綁幾塊敷料。其實繃帶不屬于必須品，但看着他手中僅僅一件的外套，我有種恨不得把千冬裹成木乃伊的沖動。

照顧好自己，别讓周圍的人擔心，他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

“好了，把衣服穿上。”千冬快速套回自己衣服的時候，我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帶出來的東西，一包的東西基本全都用上了，雖然不排除我對于部分傷口誇張化的處理，但他們倆确實傷得也不輕。

我依舊有點擔心三谷腦袋上的痕迹，可是他不對我說，我也賭氣似的不想再多問了。

伸手又從銀發少年的頸上将圍巾要了回來，不過搭在手臂上，我沒繼續圍上它。收拾完畢了，眼前兩個比我還高好多的男孩子都安靜地低着頭，一副乖乖等着挨訓的模樣。

各種各樣的話在嘴邊晃了好幾圈，到了最後也隻有歎氣，細想想，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前輩，其實我也沒有太多的資格和立場去指責他們。

“回家吧。”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夜深得很，但還算是能看得清路——那就回家吧。

“啊，等等，千野，我來送——”

“你覺得我今晚還有可能坐不知道是不是随時都可能昏倒的人騎的車回家嗎？”

狠下心說完這句話，我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沒有回頭。

鼻子依舊酸酸的，我應該和他們說“要小心”“别受傷”之類的話都。可是說不出來。開口了也隻會想着去斥責，再不然就又要止不住地掉眼淚。

深呼吸，縮縮自己的鼻子。

我繼續向前走去，沒看他們，也不想繼續等待。

至少等我回去睡個覺。等我到明天忘記了這種心情。等我冷靜下來。不被情緒所左右時，再去和他們搭話，客觀又平靜地搭話。

一個人往前走的腳步聲在夜裡顯得是那麼安靜。

他們會怎麼回去呢？還是騎車嗎？或者晚我一會兒走回去？圍巾剛剛是不是留給三谷比較好，他會不會感冒？剛剛按着千冬傷口的時候是不是太用力了？有沒有讓他更難受？

思緒好亂，如同我從不願意自己一個人走的夜路。

“等，等等——”

我聽見奔跑的聲音由遠及近，在我的身旁放緩，然後跟着我的步調更改了頻率。

“你該回家了。”我低着頭看腳，看路，不想和身旁人對視。

“嗯，我會回家……不過對不起，或許是不是氣忘了……”快速的奔跑，少年長長舒出一口氣，調整好呼吸。或許是擔心我繼續生氣，他離我保持着一拳左右的距離，語氣稍微放松了些，開口的聲音不大。

“我和千野學姐家，畢竟是順路的嘛。”

.

然後一路都是安靜的。

直到家門合上之前僅有的一聲。

“晚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