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的緣故,今晚的例行檢查取消了。
兩蟲難得有了一個空閑的晚上,但事實卻是他們依舊需要時刻注意終端上的情況。
無論是政府即将發布的政令帶來的影響還是正在上演着的混亂。
易钊洗漱完回到客廳的沙發,發現戾已經看了有一會兒。
他走近,看清了對方光屏上的圖片,主要人物是巴坦特,背景是混亂的蟲群。
監察局幾乎出動了所有的蟲員來穩定局面,對方開完會,馬上又回了現場。
“怎麼樣了?”
雄蟲自然的在雌蟲的旁邊的坐下,眼盯着雌蟲的光屏。
“已經有将近三十隻蟲被送往醫院,但是傷勢不重,不會危及生命。”
雌蟲回答。
易钊打開了自己的終端。
上午兩個視頻的播放量已經超過百億,上漲的速度漸漸有了放緩的趨勢。
公共論壇依舊沒有恢複,政令依舊沒有發出。
終端角落的地方開始出現不一樣的聲音。
它們來自雄蟲。
或許是白天受了‘委屈’終于在晚上爆發了出來。
屁股底下的沙發動了動,雌蟲起身去了浴室,易钊目送他離開。
等對方洗完,回來又打開終端,易钊趕緊攔截了對方的動作。
“戾。”
雌蟲聞聲轉移視線。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計劃似乎有些過于順利,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受到雄蟲的阻攔。”
戾輕微的搖了一下頭,回答道:
“類似的研究其實從來沒有終止,這一次隻不過陣仗大了些,擺在了明面上,那些貴族雄蟲笃定達約法研究不出來。”
雌蟲把目光放回到光屏上,稍微頓了頓,又繼續:
“他們也不會讓研究成功。”
所以這條政令是否頒布并不重要,并且他們也知道迫于雌蟲強烈的抗議,政府不得不順從雌蟲的要求,支持研制抑制精神力暴動的藥物,便沒有出手阻攔。
終端上的聲音多來自平民雄蟲,可照現在的局勢來看,政令頒布後,即使雄蟲再怎麼抗議,也終将敵不過蟲多勢衆的雌蟲。
雌蟲們遠超所有蟲設想的反應一方面确實帶來了額外的麻煩,但也意想不到讓幾蟲的計劃順利許多。
原本讓蟲頭疼的雄蟲抗議問題迎刃而解。
這些戾沒有一一給易钊分析出來,他知道雄蟲其實也能想到。
那麼雄蟲是在擔心什麼?
雌蟲關閉了終端,側過身,注視着易钊。
“怎麼了?”
戾問。
易钊有些猶豫,他沒有證據來說明利亞有問題,隻是僅憑直覺,但在雌蟲平靜的注視下,他還是講了出來。
“我在開會的時候看見利亞了。”
雌蟲明白了對方的不安。
“不用擔心,如果他發現了我們的計劃,殺了就好,而且達約法教授也已經給所有的數據做了備份。”
戾安撫道。
“如果是發現我的身份呢?”
雄蟲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冰冷。
“現在隻有你知道我異族的身份,但隻要是有心蟲,都能發現我來曆的可疑,達約法,巴坦特,甚至是卡維。”
看見雌蟲眼中的怔愣,易钊有一瞬間後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
因為突然發現達約法和戾對自己仍有保留?
因為總是披着僞裝,如履薄冰?
因為一直待在基地讓自己無法更徹底的融入這個社會?
雄蟲理不清,但他知道,異族的身份始終是懸在他腦袋上的一把刀,橫跨在兩蟲之間的天埑,并且永遠也得不到解決。
“那就殺了他,我不會讓你有事。”
雌蟲說。
“相信我,易钊。”隻要你的全部如你所說。
兩蟲對視着,接受着彼此的審視。
半響,雄蟲移開目光。
“我相信你。”你怎麼我都相信你。
易钊嘴角牽起,露出一個雌蟲看不懂的笑。
雌蟲蹙眉,到底沒有追問。
這個小插曲似乎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兩蟲打開終端,再次忙碌起來。
很快,淩晨将過。
雄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形的癱進了沙發,身下觸感柔軟而富有彈性,易钊思緒漸漸有些放空。
順利的話,全部的事情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那之後自己就能像一隻普通的雄蟲去生活。
易钊當然不想去娶很多的雌蟲,也沒必要,因為托戾的福,他賬戶裡的餘額能足夠支撐他滋滋潤潤的過上八百年。
但那隻限于自己對他仍有不可替代作用的情況下。
賺錢。
他需要自己賺錢。
“戾。”
雄蟲第一次主動打斷雌蟲,戾聞言看向雄蟲,動作自然的像是平常的任何一次對話,沒有絲毫的不高興
“等一切都結束,我們的合作就終止了,對吧?”
易钊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雌蟲好像被問住了,眼皮眨也不眨。
雄蟲沒有察覺對方的異常,隻是凝望着雌蟲的雙眼,那雙眼睛很像他們大腦深處共同擁有的那片外空,漆黑又深邃。
他看見的第一眼,就不自覺為它着迷。
兩蟲都沒察覺到沉默的時間長的不正常。
直到雌蟲出聲,才結束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對視。
易钊恍惚了一瞬,回過神,反應過來對方回了一聲‘嗯。’
飛揚的心緒霎時冷卻,不過好在對方很快就轉移他的注意力,不然易钊真的害怕自己的失望因為太過明顯而被對方察覺。
因為有一瞬間,他真的什麼也不想再去管,順着心,去做想做的一切。
“那之後你想去做什麼?”
雌蟲問他。
易钊斂神,認真思考起來,好一會兒過去,他還真沒想出什麼合适的來。
“你可以去疏導中心。”
戾又建議。
易钊聞言立刻考慮起可行性。
工資高,待遇好,活兒輕松,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政令剛下,短時間肯定無法形成規模,他要加入的話,隻能留在主星。
而戾複職後是會回到基賽星的。
“到時候看,能不能辦起來還是個問題呢。”
“可以的。”
“什麼可以。”
“可以辦起來。”
雌蟲笃定。
“那就可以。”
雄蟲伸出胳膊,手掌搭在戾的肩頭,捏了捏,微笑道。
完了馬上把手收回來,目光全落在光屏上,看也不看戾一眼。
夜很深了,兩蟲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透過他們房間的窗戶,隻能看見對面小樓的樓頂,再遠的地方便是烏漆漆的天空。
基地位置有些偏,地盤大,蟲又少,一到晚上便是萬籁俱靜。
易钊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徹底适應。
現在房間裡安靜的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隻蟲。
這樣的氛圍本該讓蟲無比的放松,困頓。
實際上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兩蟲的大腦愈加的清醒。
淩晨兩點。
政府官網發布最新的内容。
【對于本次朵伽星訓練三百零二名雌蟲的不幸遭遇,主星政府深感痛心,同時為杜絕類似事件的重演,做出以下決定:
(一):授權凡厄爾多基地達約法實驗室研制抑制雌蟲精神力暴動藥物
(二):成立疏導中心】
附圖七張。
果不其然,最後一張赫然就是會議室裡蟲子們輪流簽下姓名的那頁。
在近二十個名字中,戾簡短的單字姓名格外的顯眼。
所有的内容,白底黑字,清晰地不能再清晰。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浏覽量迅速飙升至千萬。
易钊退出來,嘗試進入公共論壇。
他謹慎的沒有選擇最大的那個,而是存在感較低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于成功進入。
崩潰了将近十六個小時的公共論壇再次打開,那一瞬間鋪面而來的精神力好像磅礴的海浪刮過懸崖邊的一塊突出的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