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易钊靠在床頭,将白天的會議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捋過,事關重大,即使理想情況下并沒有自己什麼事兒,他仍然勞心勞力的排查各種肯可能出現的漏洞。
二百名精神域崩潰的精英軍蟲。
那怕一點兒差錯讓事情暴露出去,或者牽扯進什麼惹不起的蟲,後果完全不堪設想,不過确實如戾所講,這個機會他們不能錯過。
三個月後,是實驗邁入大衆視野的第一步,容不得半點差池。
正想着,床墊微微下陷,雄蟲下意識側過頭,看見戾也靠到他的旁邊,手裡頭罕見的沒有任何東西。
雌蟲打開終端,放出光屏。
沉思被打斷,易钊毫不遮掩,歪着頭直勾勾地就盯着對方的光屏看起來。
不過沒等幾秒,光屏慢慢的放大,延伸到他這邊,邊緣的位置甚至超過了他朝外的那邊肩膀。
易钊:“......”
明白雌蟲的意思,易钊也不客氣,撐着床墊挪了幾下屁股就湊到雌蟲的旁邊,兩道胳膊毫無縫隙的貼在了一起。
易钊嫌擠得難受,幹脆抽出手臂搭在戾的肩膀上。
戾全程毫無反應,專心緻志的操作着光屏。
他先去最大的公共論壇上了解了目前大衆對于演習的種種讨論,之後又切到了較小但還算比較正規的論壇。
到這裡,易钊都還能跟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論壇十個有八個都是他熟悉的,直到最後,對方調出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界面。
由于操作終端的是戾的精神力,易钊無法感知這道界面之下的任何精神力信息,但單從界面變化的速度來講 ,這裡異常的安靜,像是一個百八十年前的已經被遺忘的地方。
“終端網太過龐大,控制中心無法面面俱到,監測到每一個地方,那些常年被忽視的線路就會成為一條條地下網。”
雌蟲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裡仿佛有回聲。
地下網?
莫名熟悉的名詞。
脫離管制,至少脫離絕對管制的地方往往藏污納垢。
易钊明白,在沒有任何注視的陰暗角落裡,人...或者蟲,才會展露自己的陰暗面。
雄蟲不說話,接下來戾的話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地下網常年遊離在主網之外,漸漸有了失控的趨勢,難以被控制中心捕捉和探測,帝國百分之六十的犯罪都和地下網相關聯,賭博,蟲□□易,色情表演,違禁藥品...”
戾一邊說,一邊操控着相關内容展示到光屏上。
各種五顔六色的字條,圖片,視頻,甚至是直播的畫面一一閃過。
易钊心中毫無波瀾。
簡單介紹過後,光屏上的畫面漸漸不再變化。
意識到此番動作的目的地到達,易钊凝神,認真的看向屏幕。
這是一個類似群聊的界面,背景虛化的十分厲害,隻能模糊分辨出大片的墨綠暗黃的顔色,右側單獨開辟了一欄,一排類似于頭像的圖畫縱向排列下來,後邊跟着不停變化的數字,和特效。
粗略看了一圈,沒找到能夠解釋界面的字樣,易钊把精力放到了滾動的字條上來。
HSB1:我的雌侍走的時候跪在地上求我多給他幾次精神疏導呢
TX83:哈哈哈...聽說軍蟲都特别**,是不是?
NWIXB338:怎麼不是,又*又*,屁股又**。
NXU99:我是一名軍蟲,各位雄子如果喜歡的話,可以聯系我哦。
易钊忍不住皺起眉,控制着自己沒有去看旁邊的雌蟲,繼續往下。
大段大段的毫無遮攔的污言穢語跳進他的眼眶,偶爾夾雜着幾條疑似雌蟲的隐晦或是直白的邀約。
當然也會有某些一閃而過的不可窺探的秘密。
‘因為那位戾上将不在,這次加派了不少高級雌蟲做安保。’
‘那不是因為某位貴族軍蟲也參加這次演習嗎?’
‘不至于吧?一隻雌蟲而已。’
‘是不是我去問問就知道了’
‘問問就知道?’
“哈哈哈..”
......
屏幕外的易钊看見這句話,先是不解,然後有些震驚的看向戾。
“這裡聚集了大量的貴族雄蟲,參加這次訓練的不少軍蟲都是他們的雌君雌侍。”
戾頓了頓,又補充:
“包括組織蟲員。”
雌蟲的能力越突出,就能或得更好的匹配,而參與訓練的雌蟲恰好就是軍蟲裡最優秀的一批。
易钊看向光屏,屏幕上的字條依舊變化着,沒有那一條是重複的,就連前頭的IP都各不相同。
‘決不能選中這些雄蟲的雌君雌侍。’
這個念頭從易钊腦子裡堅定地冒出來,他不敢想象這些雌蟲失去精神力之後回到雄蟲身邊将受到怎樣的對待。
“戾。”
雄蟲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眼睛依舊看着屏幕。
“不要選這些雄蟲的雌蟲。”
肩膀上的手臂一動也不動,易钊沒有察覺雌蟲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隻聽見對方沒有猶豫的淡淡回複道:
“好,我知道。”
雌蟲聲音十分自然,易钊頓時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多次一舉,自己想得到的對方就會想不到嗎?
“戾。”
不明所以地,他又叫了一聲。
“.......”
“挑選已經開始了嗎?”
兩蟲同時偏頭,視線終于撞到了一起,
一秒
兩秒
三秒
并不僵硬的靜默在兩蟲之間蔓延開。
易钊:“......”
半響,雌蟲回複:
“是的,我們需要從八千名雌蟲中挑選出最合适的二百隻,我還在停職,不能直接獲取參賽雌蟲們的信息,隻能從這裡下手。”
“嗯。”
“嗯。”
雌蟲收回視線,并重新放回到光屏上。
之後的半個小時,對方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着屏幕,易钊有心出力,但實在不懂其中的關卡,不打擾對方,靜靜地陪着對方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感覺臉被什麼東西輕輕地碰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戾沒料到對方突然醒過來,來不及撤回自己的動作。
兩蟲再次對視。
易钊以一個别扭的姿勢靠在對方的肩膀上,仰頭的姿勢扯着了酸澀的脖子,沒有了動作。
戾一隻手罩着對方的臉,另一隻手舉到了胸前,看樣子是想把易钊的腦袋朝那邊撥過去接住。
也就那麼一秒的時間,雄蟲率先在雌蟲之前反應過來,握住戾蓋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往下帶了帶,直起了脖子,扭了扭。
緩了過來才側過頭對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戾接收到微笑,轉過頭,光屏發出的瑩瑩藍光給對方臉龐立體的輪廓渡上一層輕柔的光邊,雄蟲失神了兩秒,低頭看見自己手裡的另一隻幹燥溫暖,結實寬大的手,立馬撒開了爪子。
雌蟲的手順勢回到了該待的地方。
易钊看了看時間,估計也就靠着戾的肩膀睡了幾分鐘,困意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環顧幾圈,他還是決定繼續和雌蟲看終端。
仍舊是那個頁面,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夜越來越深,字條變更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内容依舊沒什麼大變化。
看着看着,睡意回籠,他打了一個哈欠,無聲的抿了抿嘴。
面前的藍色光屏倏地消失,雄蟲小小的愣了一下。
“我不困,你繼續看。”
一隻搭在雌蟲肩膀上的胳膊終于起了作用,它輕輕地捏了兩下雌蟲肩頭。
“我困。”
雌蟲面無表情。
易钊:“......”
“行吧,那睡覺了。”
雄蟲也不再糾結,稍微朝旁邊挪了挪,梭進被窩。
戾摘掉終端,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也躺下閉上了眼睛。
燈光漸漸變暗。
房間安靜的好像被吞噬掉了所有的聲音,和以往的夜晚沒有什麼不同,可這一次,雄蟲卻意外的發現了一片寂靜中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戾的呼吸聲。
隻用了兩秒,他就得出了結論,随即發現自己好像不太會呼吸了。
越是想忽略,那道呼吸就仿佛越是清晰。
掙紮了幾分鐘,他開口。
“戾。”
開口就後悔了,他明明已經壓低了音量,這一個音節還是驚雷似的在房間裡炸開。
雄蟲屏住了呼吸。
“.......”
沒有回應,易钊松口氣,以為雌蟲已經睡着了,閉上眼睛也開始醞釀睡意,那知道剛來了幾分,又被打斷。
“怎麼了?”
猛地被吓醒,昏暗中易钊咧起了嘴,語氣帶着再清晰不過的笑意道:
“上将你還沒睡?”
“嗯。”
“沒事,就是想問問你睡沒睡。”
對面安靜了幾秒鐘,回複:
“怎麼了?”
笑容加大幾分,易钊重複:
“真沒事。”
“.......”
這一次對面直接噤聲,易钊無奈,如果是第一天認識對方,估計就理解成了對話在沉默中結束,可現在他知道,這是對方執拗的追問。
“你準備怎麼告訴巴坦特和斯普助理你的計劃?”
“不着急,再等等。”
“嗯。”
“嗯。”
終于得到了答案,不管是不是想聽的,雌蟲這下子終于沒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