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基地後,一下飛行艦達約法就揪着戾,火急火燎的要把對方攆進檢查室,雌蟲身上那股血腥味混合上各種藥劑,隔着二裡地都能把蟲熏倒。
戾拒絕,理由是得先回房間洗洗。
達約法木着臉上下打量幾番,還是點了頭。
至于易钊,他隻是精神過于緊繃,加上雌蟲精神力的威懾,昏迷了過去,睡一覺身體就能完全恢複。
不過保守起見,他們還是把雄蟲也安置進治療倉,他周身都被迪卡住處的蟲子收拾妥帖,幾隻蟲子扛着就把他直接丢進去 。
沒過多久,洗幹淨的戾就自己來到治療室。
雌蟲沒有着急治療,他走到已經啟動的治療倉前,沉默地注視着裡面的雄蟲。
隻有易钊毫無意識的躺進那裡面時,他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打量對方。
“發生什麼了?”
達約法抱着手臂,兩蟲關于聚會的具體的安排他不知道,不過看樣子,似乎是有些失控了,不然雄蟲也不會橫着回來。
戾沒有回答,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蟲子吸走。
良久,他彎腰,拉攏着眼皮,滿是傷口的嘴唇輕輕觸碰了冰涼的艙門,微涼順着相觸的那小點而皮膚鑽進他的心髒,讓雌蟲全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擡眼的瞬間,眼底翻滾的痛楚消失,直起腰,戾看向達約法,一如往常的冰冷道:
“是雄子動的手。”
“全部?”
達約法語氣帶着難以置信,看向治療倉裡安詳的雄蟲。
“是。”
比戾身上重上十倍一百倍的傷口雌蟲都見過,可現在他卻怔住了。
無論那些傷有多重多深,雌蟲從來都是冷靜坦然的,因為它們沒有出現在至親至愛身上,造成的原因也與他無關。
可如果出現了呢?
又如果讓他拿起尖刀成為始作俑者呢?
“......”
戾沒再出聲,躺進了旁邊的倉中,達約法回神,啟動治療倉。
沒過多久,天亮了。
雌蟲離開治療室,開始一天重複的工作,兩台治療倉安安靜靜的工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個小時後,卡維一行蟲照例來到基地進行實驗。
罕見的,蒂尼臉上沒有笑容,沉默不語的配合着,頻頻的瞥向角落裡的治療倉。
兩蟲進入了實驗室,戾也結束了治療。
雌蟲彪悍的愈合能力和幾個小時的治療,他裡裡外外都看不見一絲異常,動作自然流利地走向實驗室。
“上将。”
卡維分了一個眼神給雌蟲,說完又看向隔間。
“嗯。”
戾也不在意,跟着看起來。
實驗開始到今天,已經取得了非常驚蟲的成果,雖然遠遠達不到抑制精神暴動,但如果能夠繼續下去,那将也隻是時間問題。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确保研究能繼續躲過所有蟲視線,順利進行。
眼看着實驗馬上結束,三蟲的反應也在預料之内,達約法稍微放松了精神,和戾說起話來。
“第一階段的研究基本就到這裡,按照之前的計劃,接下來的研究重心會有所轉移。”
“預計在三個月之内會取得初步結果。”
研究的重心為什麼轉移隻有三隻蟲知道,其中一隻還在治療艙裡睡覺。
“需要什麼?”
戾問。
“實驗蟲。”達約法看着透明牆内的三隻蟲,又補充道:“還有研究蟲手。”
研究進程喜蟲,可有幫助的資源永遠也不會嫌多。
“嗯。”
“不着急,慢慢來。”
一場簡單的交談到這裡就結束。
兩蟲并沒有壓低音量,卡維聽見了全部的内容,不過沒有發出一點兒的聲音。
戾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三蟲離開,易钊也還沒醒來。
臨走的時候,蒂尼壯着膽子要求和戾講幾句悄悄話,幾蟲也不問為什麼,默默的走開,隻有卡維腳步稍慢一些,可還是把空間留給了兩蟲。
“上将,雄子怎麼樣了?”
“沒事,睡着了。”
蒂尼比戾稍矮一些,他視線微仰,眼中以往的尊敬與仰慕被一種奇怪的情緒替代,久久沒有說話。
戾不催促,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年輕的雌蟲。
見對方猶豫着,還是打開了終端,把光屏縮到最小,播放出一段視頻。
視頻沒有聲音,黑紅兩色占據了大部分的畫面,俯拍視角下一股詭秘感撲面而來。
“這段視頻在昨晚的宴會結束後就在上層之間流傳起來。”
蒂尼也看着光屏,這是他第一次點開這個視頻。
“目前還沒有流傳到其他地方。”
視頻裡的畫面不斷變化着,裡面的黑發的蟲子突然走向旁邊的牆壁,取下什麼東西。
“昨天晚上...”
蒂尼頓住,艱難地開口。
“我們就在上面。”
雄蟲緊緊貼着雌蟲,血紅的眼睛怒睜,嘴巴大大的張合着。
“很多蟲。”
......
視頻戛然而止,定格在兩蟲交疊在牆上。
“你的精神力暴發後,迪卡立馬邀請了我和雄子下去。”
戾依舊看着光屏。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你想說什麼?”
雌蟲終于說了第二句話。
“沒什麼,隻是告訴你我這邊知道的信息。”
看見戾眼裡隐隐的壓抑,蒂尼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簡直是多此一舉,語氣重回以往的恭敬。
“還有事嗎?”
“沒有。”
話落,蒂尼垂下頭。
戾轉身徑直回到了房間,他不知道該做什麼,進浴室沖了半小時的澡,赤裸着全身走出來 ,打開衣櫃,随意套上衣服。
走到床邊,地上正堆着一團黑色的物體,那是他早上換下來的禮服。
禮服顔色很深,湊到眼前才能看清上面凝固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有的地方甚至裡外都浸透了,摸着發硬,散發着難聞的腥氣。
雌蟲抓着它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後轉身又回了浴室。
他把兩件衣服丢進水池,放水浸沒它們。
不等他去揉搓,清水很快被染成紅色,雌蟲雙手伸進血水裡,笨拙的擠壓着。
水不停地流,溢出水池,慢慢的淌走。
蜿蜒流淌在地的水流漸漸變得清亮,戾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他找着了門道,搓起來不知道撒手,立在水池前許久,最後像是過完了瘾,才放過兩件衣服。
捧着不斷往下滴水的衣服,戾思考許久,把它們丢進清潔儀,又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洗淨烘幹,挂在了衣櫃的最裡邊,才發現已經是傍晚。
雌蟲想起什麼,加快速度,離開了房間,往檢查趕去。
半天的時間,這裡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他一心一意的往某個熟悉的角落裡趕。
埋着頭的研究蟲感覺一陣風過,都停下了動作,擡眼隻看見了上将略微焦急的背影。
這可不得了,他們從沒有見過穩如泰山的戾露出過這副樣子,以為發生什麼事,趕忙跟上去。
遠處的達約法見到這陣仗先是一愣,接着立馬加快腳步也朝那個角落去。
于是易钊一睜眼,就看見一臉平靜的戾和對方身後一串焦急的蟲子。
見醒過來的易钊,又見身前蓦地頓住的雌蟲,走到半路的研究蟲們刹住腳,對視幾眼,佯裝無事的離開。
達約法:“......”
遠遠看着,猜到是鬧了個烏龍,也默默的回到原位。
艙門打開。
雄蟲顯然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搞懵了,不過等回神,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給了雌蟲一個微笑。
“上将。”
易钊支起上半身,他隻覺得渾身充滿了精力,動作十分迅速。
戾上前想要扶一下雄蟲,就見對方明顯一頓,接着就有些慌張地溜了下來。
微微探出了小臂僵硬一瞬,被雌蟲收回。
“多少點了?”
易钊問,他看見了雌蟲的動作,試圖掩蓋什麼。
“五點半。”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戾回答。
“我餓了。”
話落。
‘咕噜~’
雄蟲肚子給力的響應,臉上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回房間吃飯?”
戾問。
“嗯。”
得到回答,他側開身體,易钊趕忙上前,離開了檢查室。
全程沒有一隻蟲子出來和他們說上那怕一兩句話,全都埋着頭,仿佛一輩子都沒如此認真過。
這股詭異的氣氛一直延續到了兩蟲的房間。
回到房間後不久,米耶就送來了飯菜,和往常一樣,豐盛地擺滿了半個桌子。
易钊看着眼前五顔六色的菜,第一次沒有了食欲,不過他仍然一口一口的不停把它們塞進嘴巴,肚子已經塞不下了,腦袋卻依舊叫嚣着還要,等他再也吃不下一口,仍剩下接近三分之一的菜。
“上将,我好像沒以前能吃了?”
他摸着自己漲得發硬的肚子道。
“收起來,當宵夜吧。”
易钊看向戾。
“好。”
雌蟲起身把剩下的菜收拾好,放進恒溫儀,叫來小管家洗碗。
易钊癱進沙發消食,等雌蟲坐在對面,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戾沒有絲毫的抗拒,任由對方的進入。
濃厚的精神力随意輕松地穿梭在浩瀚的宇宙當中,穿過星球地表,激蕩起一片塵埃,飛竄的小旋風一愣,放緩了速度,漸漸萎縮,穿過混亂的碎石,帶起一陣強風,稀稀拉拉的石子兒順着這股力道,找到運行的軌迹。
A級精神力終于起到了效果,狂躁的精神域終于得到有力的安撫。
易钊睜開眼睛,笑盈盈的看着雌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