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會真要聽那家夥的話,去數字哨所送死吧?”
離開房間後,被士兵帶去看守室的路上,隊伍裡灰發哨兵故意用被綁的雙手撞了一下前面的人,小聲詢問。
前面那人正是離開之前,主動詢問白成淵截止時間的薮貓哨兵。
岩守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跟着隊伍慢慢踱步向前。聽到身後人的詢問,他停頓片刻,随後低低應了一聲。
“我靠,你瘋了吧?!”
佘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下意識就想撓自己的頭,卻被身上的繩子束縛了手腳。
“操,遲早把這些玩意兒摘下來塞他們嘴裡去。”他低聲罵道。
見岩守一門心思想要離開,他又連忙擡頭,跟在對方的身後苦口婆心地勸說:
“何必呢,你總不會是活夠了想去找死吧?”
二人已經相識了三年有餘,雖然平日沒什麼私下接觸的機會,但佘黎自認為是岩守在塔内唯一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說實話,塔内哨兵們的關系一直都不太親近。
一方面是由于哨兵争強好勝的天性使然,輕易不願與他人交好;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塔的擂台機制。
兩人說不定今天剛成為朋友,等明天再見面,就被迫成為了一個擂台裡的敵人,隻能困在籠子裡自相殘殺。
互毆這種事情太傷感情,強大的一方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把對面打到失去反抗能力。
不存在任何的憐憫與同情。
哨兵們的戰鬥信息早就被塔内的人工智能采集過,一旦被檢測出在擂台裡消極對抗,就會面臨着嚴厲的處罰。
情節嚴重者甚至會被直接拖出去執行死刑。
并且,哨兵們每天的訓練量都是依據他們前一天的成績制定的。
得了前幾名的人可以早早結束訓練,盡情吃飯的同時還能得到休息時間。
而末位的哨兵面臨着望不到盡頭的加訓,等到訓練結束,累得渾身都快散架,連殘羹剩飯都沒得吃。
岩守和佘黎的能力不算拔尖,但好歹在這批哨兵中處于中上遊的位置。
就算不去數字哨所,在塔内也能好好生活。
佘黎不知道為什麼那名戴着面具的男人會恰好選中他倆,但既然他給了他們拒絕的機會,佘黎自認為隻要不是傻子,就絕不會選擇去十一号哨所。
拜托,那裡可是戰場。
死得快不說,待遇也不見得會比塔内好多少。
“你不會真想去送死吧?”
佘黎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嗯。”
前面飄來了岩守低啞的聲音。
“……我受夠這裡了……如果非要和别人争個你死我活,那我甯願戰死前線。”
“喂——”
佘黎還欲說話,卻被突然橫過來的甩棍擋在了面前。
“不許講話。”
士兵惡狠狠地瞪着他,随後環視周圍,用眼神警告着在場的哨兵。
“算你們走運,按照閣下的命令,你們可以不參與今天的‘自由活動’。好好考慮吧,别不識好歹。”
“有人願意将你們這些無用的野獸選走,你們還不快感恩戴德。”
士兵冷笑一聲,将這些哨兵依次趕進隔間裡。
“兩個小時後,願意去哨所的跟我走。至于不願意的……”
士兵的聲音染上了一抹幸災樂禍的意味,他不懷好意地打量着這幾個難啃的硬骨頭。
“聽說過幾日有個大人物要來這邊,他可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已經玩死了好些個。到時候就把你們送過去伺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嘭”的一聲,士兵用力合實了大門,輸入了電子鎖的密碼。
看了眼身後空蕩蕩的走廊,他撇頭吐了一口痰,心裡盤算着晚飯要吃些什麼。他嘴中哼着難聽的歌曲,跑調的聲音似野豬嚎叫般尖銳。
士兵離開後,無人注意的陰影裡,一隻黑色的烏鴉蹦跳着出現在了牢房前。
烏鴉的黑眼珠折射出面前高大的防彈門,光滑水潤的羽毛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絢麗斑斓的黑。
它兩邊的翅膀上各夾着一小片白羽,看起來格外顯眼。
在電子監視器例行掃描檢查的前一刻,烏鴉驟然拍打起了翅膀。
下一秒,它的身體如煙霧般消失在了空氣中。
*
檔案室内。
墨蘭從堆積如山的檔案中翻找出了需要的文件。
這裡平時鮮少有人出入,他也是向組長申請過權限後,才進入到這裡。
墨蘭拍拍檔案袋上的灰塵,被騰起的灰塵刺激得連打了三個噴嚏。
顧不得收拾沾滿灰塵、髒兮兮的衣服,他走到旁邊的空地上,将檔案袋上的電子鎖用終端權限刷開。
明明隻要拜托洛基幫忙查閱就好,可白成淵卻堅持讓墨蘭親自跑一趟。
好在聽說是指揮官的要求,組長爽快地給了墨蘭終端的權限。
雖然墨蘭一度懷疑組長是在聽到指揮官的貴族身份後,态度才有所轉變的。
不過隻要不影響他查閱檔案,這倒也不算什麼。
“讓我看看……羅十六、羅十七……嗤……”
看到檔案上記載的名字,墨蘭一下笑出了聲。
哪有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種不負責任的名字啊。
更何況這兩個名字的主人,可是看起來能一拳打死一個普通人的孔武有力的哨兵。
然而下一秒,看清楚檔案内容後,墨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親兄弟……幼時父母雙亡……在北山孤兒院長大……”
怪他嘴欠。
墨蘭怔怔地看着檔案上記載的内容,有種想給自己兩巴掌的沖動。
……
“……羅十六、羅十七曾一同在塔内學習,其中,哥哥羅十六尤其擅長暗殺術,在精神體蝙蝠的輔助下,可以在黑暗環境内不碰到任何物體,悄無聲息地将任務目标抹殺。”
“弟弟羅十七的實戰能力較差,但擅長僞裝易容,精神體是變色龍……”
“……兩人曾連續完成五次刺殺任務,對于這些犯罪事實,兩人均供認不諱。死去的向導中,有四位曾是貴族身份……”
“……以上就是我在檔案裡收集到的内容。”
墨蘭将自己的發現彙報完畢,眼巴巴地看向了正在用終端處理事務的向導。
白成淵将編輯好的信息發送之後,才擡頭看向了墨蘭。
“幹得不錯。”
他先是向對方認真的工作态度表達了認可,而後提出疑問:
“不過……你确定沒有遺漏的部分?”
“那是自然。”
墨蘭連忙拍胸脯保證,“所有哨兵的檔案都是一式兩份記錄保存的,一份儲存在檔案室内,由專人定期檢查,另一份則是電子文件,交由洛基保管。”
白成淵回憶着檔案上的内容,裡面記載的内容大多都是兄弟兩人在孤兒院時的經曆,後來兄弟兩人被好心人收養,相關的信息也就斷了。
等到兄弟兩人再次出現,已經是他們覺醒為哨兵進入塔就讀的時候了。
單從這段經曆來看,兄弟倆頂多算是在某些方面較有天賦的哨兵。
直到黑色動亂後期,哨兵政府解散,兄弟兩人因為暗殺多名向導,而被審判所起訴。
從畢業到被起訴的這段時間裡,中間足有好幾年的空檔,兩人的蹤迹卻仿佛從世界上徹底抹去了一樣。
“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兩人?總不能就這麼放任這兩個可疑的家夥進入哨所吧?”
墨蘭的臉上滿是焦急,抓耳撓腮,恨不得替白成淵把那兩個可疑分子給舉報了。
他看向桌子對面的向導,對方正閉目養神,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雙手交叉安詳地擺放于胸前。
如果不是對方胸膛的起伏頻率沒有變化,墨蘭甚至懷疑對方已經睡着了。
按照向導必修的行為心理學來說,他倆現在的情況,完美地诠釋了什麼叫做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會讓他們如願進入哨所的。”
白成淵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墨蘭的小心髒差點為此驟停。
“……哈?”
墨蘭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他撓了撓頭,“他倆檔案有那麼大的問題,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願意讓他們進入哨所吧。”
“對啊,這就是問題所在。”
白成淵點頭,“連你都能看出來這個檔案有問題,那為什麼對方還要任由這個破綻存在呢?”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這兩個家夥有問題嗎?”
現在,換墨蘭聽不懂了。
“……你該不會是說,對方是故意留着這個破綻的吧。”他那清澈見底的眼中短暫地出現了茫然的神情。
白成淵臉上露出一絲贊揚的表情,“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