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裡,陸時野也是用這樣誘哄的語氣和他說話,說玩一場三個問題換專業信息的遊戲。
可明明陸時野一開始就知道答案,看起來公平合理的遊戲,實則掌控權的天平一早暗地傾斜。
這次仿佛也早早準備好了一個明晃晃的陷阱,正等着他跳進來。
但喬荊桃向來好奇心旺盛。
喬荊桃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他迫不及待地發問:“為什麼你高中要去打工呀?你很缺錢嗎?”
陸時野提醒:“寶寶,這算兩個問題。”
喬荊桃理直氣壯:“這本質是一個問題!”
又拽着陸時野的襯衫袖口,搖晃催促:“你快說快說。”
“好吧。”陸時野被晃得沒辦法,無奈讓步,“是很缺錢。雖然高中和大學都承諾了免學雜費和住宿費,但獎學金的部分依舊不夠生活費的支出,我隻能另外抽時間打工,補這部分的缺口。”
喬荊桃想問陸時野他的家人呢,在高中打的什麼工,辛苦嗎,時薪多少,要打工多久才能補上生活費的缺口……
一個接一個冒出的疑問如水裡的泡泡,咕噜咕噜地冒出來。
喬荊桃張了張唇,問題到了嘴邊,變成:“你的高中過得開心嗎?”
陸時野的神色有些詫異,沉思片刻,才給出回答:“高中時候的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在生存面前,什麼情緒都是次要的。”
他的視線下落,和喬荊桃對視,道:“大概是那時候就養成了性格,就算是現在的我,也很難有波動的情緒。”
喬荊桃慢慢地哦了一聲,忽地有些難過。
這也是陸時野看起來做什麼都很平靜的原因嗎?
經曆使然,情緒在什麼狀況面前都顯得無足輕重。
陸時野問:“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寶寶想問什麼?”
喬荊桃抿了抿唇,問:“你手掌上的傷,是因為做貓貓木雕傷到的嗎?”
陸時野微微挑眉:“這好像和我的高中沒什麼聯系。”
喬荊桃理直氣壯:“你上次問我的問題也和我的專業毫無聯系啊!”
有理有據,無可辯駁。
陸時野隻好承認:“是做木雕傷到的。”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時野遲疑了下,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就、就是……”
喬荊桃的手撐在沙發表面上,上半身往陸時野的方向傾斜,急切張口:“你可以向我邀功啊。”
陸時野笑道:“傷口不嚴重,過段時間就好了。”
喬荊桃去拉陸時野的手,陸時野順從地沒反抗,手掌翻開攤在上,完整地露出手心那道結痂的全貌。
細長的紅痕,橫跨大半個手掌。
喬荊桃長睫輕垂,纖細的指尖虛虛隔空落在上面,順着往下描繪紋路,心尖像泡在一杯青檸汁裡,冒着酸澀的情緒。
要是換他受這道傷……
家裡人大概會心疼壞了,拿厚厚的紗布給傷口纏上,叮囑着這隻手不能沾水不能提重物,最好什麼事都不做。
他要是再吚吚嗚嗚掉幾滴眼淚,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家裡人也要哄着他想辦法摘下來。
陸時野卻表現平常,就像這道傷口不會被任何人發現般。
暖玉般的溫熱指腹輕擦過薄薄的紅痂,像落下一粒粒的滾燙火星。
寬大的手掌一顫,骨節分明的五指下意識合攏,抓住了喬荊桃作亂的指尖,又觸電般迅速放開。
陸時野收回自己的手,連視線也偏到了一邊,神色不自在地道:“沒什麼好看的。”
喬荊桃悶悶地應了聲。
陸時野看了眼腕表,轉提起另一個問題:“餓了嗎,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喬荊桃也拿出手機看時間。
——距離晚宴結束,隻餘不到半小時。
就算現在分别,陸時野也不可能趕上宴會。
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留下的理由。
喬荊桃擡頭望向陸時野。
陸時野微微垂目,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那雙黑眸似波瀾不驚的平靜深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喬荊桃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好啊。”
似輕風拂過,黑潭的水面掀起些微漣漪,浮現星星點點的細碎亮光。
陸時野的聲音含着隐隐笑意,道:“好,我預約了餐廳。”
“已經預約了嗎?”喬荊桃一愣,“你沒想過我會拒絕嗎?”
“想過。”陸時野道,“可能會拒絕我,但也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會答應我。”
為這百分之二十,他也會作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