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已經抽了條,正在微風的吹拂下晃動着枝條。碧綠色的湖邊已經開始有很多春耕的人。
和煦的陽光跳躍着,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在地上灑下流動着的點點碎金。
大曆寫着今日宜嫁娶,宜升遷。
所以今日是宋庭升為無極宗宗主的日子,也是溫頌川嫁給宋庭的日子。
回陽宗和無極宗挨着也不遠,平日裡就多般瑣事相互磋磨,這次更是暗自較勁,一家鑼鼓喧天,另一家就鞭炮齊鳴,誰也不服誰。
許多修士都聽說了這件事,專門在兩宗山腳下的客棧歇了腳,就等着看熱鬧。
溫頌川還是一如既往在小竹屋裡面,沒事就糟蹋雪滿頭和琉璃壺,還喜歡拿着小竹條指導何觀練功。
仿佛他的生活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别。
何觀練完功,擦了擦汗,看着屋後擺的聘禮,再看看屋前左右來使送來的嫁妝和婚服。
雖然他現在還是消化不了自己馬上就會有一個新師叔這件事,但是馬上就要大婚了,那萬一婚服這些不合身,還是師叔受人诟病。
于是他大汗淋漓跑進屋,看向溫頌川:“師叔,你來試試婚服呢!大了小了我好給你改改。”
溫頌川聽到這話,攪拌琉璃壺裡雪滿頭的手都頓了一下,記憶仿佛恍惚了,零星的記憶碎片閃過腦海。
光影之中,有一個女人背對着他,手上拿着一件新衣服,聲音溫柔:“你快來試試!大了小了我好給你改改。”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卻因太快而抓不住。
溫頌川蹙着眉。
他感覺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想不起來了。
擡起頭看見何觀還拿着婚服在門口等他,溫頌川:“試個屁!老子沒把這件衣服撕了都算好的了!”
見溫頌川如此态度,何觀也知曉師叔現如今的不快。
任誰被人求娶都是覺得下了面子,更何況是師叔這樣的人。
左右來使來到山門前,供着手,把靈力注入進紙鶴中,讓紙鶴飛上山峰來到溫頌川的窗棂旁。
小小的紙鶴點着腦袋,撲閃着翅膀發出左右來使的聲音:“請問溫長老準備好了嗎?該出發了,不然趕不上吉時了。”
溫頌川拿着婚服轉身進入了房間,何觀探頭看了看師叔沒有回複的意思,隻能先讓兩位來使在山腳下先等待一會。
沒有讓别人等多久,溫頌川換了個衣服就出來了。
蹲在門口的何觀擡頭一看,瞬間呆在原地。
雖然平時和師叔生活在一起,但師叔就沒怎麼收拾過自己。平時穿個洗得發白的卷邊衣服,袖子一撸就開始幹活,要不就是抽個小竹條來抽他。
驟然看見收拾過的師叔,還是會被驚豔一下子。
溫頌川把自己的頭發用一根小木枝束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不少。大紅色的喜服襯得肌膚雪白,但是眉間的朱砂痣紅得快要滴血。
垂着眼翩跹而來的模樣,就像是一位憐惜凡間劫難而神降的谪仙。
“師叔準備好,咱們就下去吧!”這次沒等溫頌川多說,何觀蹲下身,讓溫頌川趴到他身上。
“這成何體統?!”溫頌川擰着眉不願上去。
“聽别人說,出去的時候腳不沾地,寓意此一去,順順利利。”縱使溫頌川再不願,何觀也還是倔強地想要背溫頌川下去。
看着這頭自己養出來的小倔驢,溫頌川歎了口氣,還是趴在了何觀的背上。
因為溫頌川換衣服耽誤了些許時間,宗主帶着青鸾鳥牽引的喜轎直接從浪川峰來到清遠峰山腳下接他。
彼時溫頌川一下來,宗主就把他塞進青鸾轎,揮手讓前面的弟子駕馭青鸾趕緊飛:“前面的趕快!後面的跟上!”
于是在回陽宗山腳下的修士門都看見回陽宗宗主和弟子浩浩蕩蕩一大群人護送着中間那台奢華的轎子往無極宗的方向飛去,後面還跟着一長串的嫁妝。
無極宗衆人也早已在山門翹首以盼,一看到前面打頭的旗幟,就趕緊派人去喊大師兄和長老們。
宋庭的師傅是無極宗的宗主,但已經去雲遊幾百年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隻要宋庭成婚,就可以接任宗主的位置。
所以宋庭現在雖沒有宗主之名,但已經掌管無極宗上下多年。
此時的宋庭雖然穿着婚服,還在批閱着衆宗主遞上來的宗門事務。
弟子前來敲門:“大師兄,溫長老來了。”
“知曉了。”
他沉下眼,慢悠悠放下筆,把這些看過和沒看過的分門别類。
從衣櫃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暗器和毒藥,放在衣袖裡。
現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殊不知。
溫頌川坐在青鸾轎内,掀開自己的外衫,内裡綁着一種粉末狀無色無味的毒藥。
他微微挑眉,眼裡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這次就算搞不死宋庭也夠他喝一壺!!!
這個轎子外面倒是雕金畫銀,奢靡至極,就是裡面弄得非常草率。為了弄得喜慶一點,簾子和車壁都是紅彤彤的一片,看得人眼睛疼。椅子也不舒服,硬得硌屁股。
哪些小弟子辦的這事?!淨做些表面功夫!外面倒是看起來好看,裡面是啥也不幹啊!!!老子的屁股都快徹底分成兩瓣了!!!
溫頌川一邊腹诽一邊想用靈力讓自己坐得舒服一點,他虛虛握拳,凝起靈力來。靈力在空中擰成一股強勁的繩,環繞在他的身邊。
舒服多了!
溫頌川喜滋滋地坐在自己用靈力做的坐墊上。
他撩開簾子,前面不遠處就是無極宗的大殿。
巍峨陡峭的山峰上伫立着一棟高聳入雲的建築。
烏木沉香百尺樓,雕欄描金琉璃瓦。
可真是好不氣派!
看着地方越來越近,溫頌川放下簾子,準備自己的着裝。
下一秒,颠簸的轎子驟然停下,把溫頌川颠了一個趔趄:“哎喲?!”
他沒有料到最後落地的時候這麼不穩,轎子又太過于狹小,一時間無法調整自己的動作,眼看就要臉着地摔倒在地上,内衫的粉末狀毒藥也因為這個颠簸掉到了轎子底箱的暗匣裡。
我的藥!!!不對,我的臉!!
溫頌川下意識就催動靈力把自己給拉住,穩住身體之後,他想撅着屁股下去夠他的藥瓶。
他朝下面摸索了好一陣,沾了一手的灰,卻怎麼也摸不到那個圓滾滾的小藥瓶。
宋庭在外面等待許久,臉上逐漸出現了不耐煩的神色。
他究竟在搞什麼鬼?!怎麼還不出來?!!!
再下一秒,一隻骨節修長的手伸進來,拽住溫頌川的手腕,一把給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