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玄鐵打造的絞刑台散發着十足的寒意,讓人輕易不得靠近。一眼從邊緣往下望去,就是令人膽寒的萬丈深淵。
帶着無上劍意的獵獵寒風刮着溫頌川的臉,直接把他的臉刮了一條大口子。鮮血汩汩而出,打濕了他蒼綠的衣襟。
他的四肢被挂在絞刑台最中間的那根柱子上,綁住手腳的鐵鍊上面還有他自己畫的符文。
他稍稍一動,鐵鍊“嘩啦”作響,符文就會泛起白色的光芒,靈力自下而上蔓延開來,仿佛在灼燒他的靈魂。
他悶哼一聲,彎了彎毫無血色的嘴角,平時潋滟着的桃花眼都少了幾分活力。
眉間的一點朱砂痣都似乎失了血色,變得灰暗。
他當然知道這一份劍意是來自于誰。
正是他名義上的道侶,無極宗人人敬仰的宗主人,宋庭。
當時他做出求娶宋庭的這個舉動,人人都罵他瘋癫,他都不以為然。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原來真的是個瘋子。
瘋了才會給自己找罪受!
沒有讓他等多久,守着絞刑台那兩個弟子朝着一個地方拱手抱拳,聲音洪亮:“宗主!”
是他來了。
溫頌川忍着灼燒的痛苦低下頭,本不欲擡頭相見。墨色的長發沒了玉冠的束縛順着肩膀垂落在地。
随後,一個墨綠色的劍穗就掃到了他的眼前:“怎麼?當初是你要求娶我,你現在還不擡頭看看我?”
聲音微涼,全然不似之前的溫柔。
溫頌川繼續低着頭,目光所及之處隻能看到自己已經髒得不成樣子的道袍。
有點可惜,這是他壓箱底的新衣服呢,這第一次穿,就被弄成這個樣子。
突然,下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擡起來,他被迫直視宋庭的眼睛。
那是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漆黑如墨的眼眸。
下巴上的力道越來越重,讓溫頌川忍不住痛呼。
“這樣就叫疼了?現在的你可變得真是孱弱。”宋庭甩開他的下巴,嫌惡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這力道大得把溫頌川掀翻在地,内髒俱是一顫,血腥味從喉嚨蔓延開來。
既然如此,他也不顧手腳上束縛的符文,猛地靠近宋庭,一口帶血的唾沫噴到了他的臉上。
宋庭也算是長得劍眉星目,俊美無雙,端的是大宗宗主的身份,何曾不是被追着捧着的天之驕子?想跟他做道侶的都能從無極宗排到塞外詩。
隻可惜,被他半路截胡了。
帶着口水的血噴了宋庭一臉,讓他看起來分外可怖。
溫頌川看着宋庭這幅樣子,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笑聲回蕩在絞刑台,清潤中帶着絕望。守在絞刑台邊的弟子們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氣不敢出。
堂堂無極宗宗主人,被他這個瘋瘋癫癫的道侶噴了一臉口水,狼狽不堪,想想都是好笑。
宋庭身旁随侍的幾個弟子都吓壞了,連忙想要一擁而上,把這個瘋子給按住。
宋庭揮了揮衣袖,眼底浸滿了殺意,冷聲:“不必動他!他現在已經與普通人無異,任我拿捏。”
話音剛落,便抽出自己身側的那把盞月劍,劍身一閃,眨眼間就刺穿了溫頌川的身體。
劍身瞬間抽出,溫熱的血液呲了出來,地上和衣物上全是刺眼的猩紅。
“我怎麼會這麼快就讓你死呢?你這麼輕易就死了,我怎麼報你羞辱我的情誼呢?”宋庭擡起手,握住懸浮在空中的劍,空中挽了個劍花,斬下了溫頌川的一個肩膀。
現在的溫頌川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他的耳膜就像是被捂住一般,什麼都聽不真切。
好像有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接着左臂劇痛襲來,他感覺越來越冷,身體都快成一塊冰了。
血液噴濺,蜿蜒而下,染紅了青石闆。
天空中雷鳴大作,遠處不時閃過幾絲幽光,巨大的飓風呼嘯,似乎天地都快為之一變。
“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溫頌川強撐着站起身,鬼魅般輕聲呢喃着,因為失血過多和符咒對靈魂的攻擊,臉色越發蒼白。
突然之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迷離,所有的人物和景象都開始變成光點消散在空中。
溫頌川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骨節分明的手指還在緊緊攥住被子,背上已經是冷汗涔涔,穿堂風吹過屋子,吹得外面的竹林沙沙作響。溫頌川打了個寒噤。
記憶的最後,就是宋庭陰沉着臉,一刀一刀地把他削成人彘,挂在了無極宗門前供人觀賞。
如果是夢境,那也太真實了些。刀刃刮過皮膚的戰栗,和削皮入骨之痛,都仿佛是真正發生過的一樣。
恨意在胸腔裡蔓延,怒火卷襲了腦海。
“須彌。”
那是一根通體泛着淡紅的竹節鞭,可以随着法器主人的心意在尖劍和鞭子當中無縫切換。
是溫頌川突破金丹之時獲得的本命法器。
溫頌川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器,嘴角勾起一個笑容:“随我殺上無極宗,去取了宋明方的頭顱,給你祭祭血!”
須彌劍身嗡鳴一聲,似在回應溫頌川的話。
溫頌川禦起須彌,如一道流星般奔向了無極宗。
山下幾個灑掃弟子見溫頌川如此着急地出門,都開始議論起來:“那是不是溫長老啊?”
“好像是诶。”
“這麼着急出門幹啥去啊?”
“好像是無極宗的方向?”
無極宗内。
宋庭驟然睜開眼,額間滿是汗水,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心髒連帶着胸腔一起震動。
他擡起手緩緩撫摸上自己正在跳動的心髒。
這裡上一刻還被溫頌川用一把短刃刺穿,似乎彌漫的痛楚還停留在這裡,被貫穿的刺痛讓他緊緊咬住後槽牙。
被人辜負的期待在這一刻化成無盡的憤怒。
“溫!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