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此嶄新，如此明亮。

那些光影，印在如今自己的臉上。像走馬燈快速組成，虛幻又無望的，陰陽兩隔。

他沒有變成了不得的大人，媽媽，他死掉了。

【複活者G2，請問，這是你的校園記憶嗎？】

他被過往強制沉浸，最終驚夢般被一大片問聲叫醒。

他回過神發現，圖書館裡的所有人都擡起頭，每張臉一模一樣地，像誦讀一般，此起彼伏地問出這個問題，震耳欲聾。

那是他的校園記憶嗎，當然是了。

“是……”他嘗試回答。

【那你願意，将這段校園記憶，放在校園時光手冊中，獲取小紅花嗎？盡管放進去後，你将再也無法擁有，這段回憶。】

蘇夜黎張嘴震驚，窗外畫面持續閃爍，提醒他本局是如何設計！

他幾近萬念俱灰，那些回憶，是他腦海中生前的記憶！系統摘取出來，讓他們換成小紅花用來活命！不換就會被淘汰！！

他完全無法置信，難以想象自己沒有了那些美好回憶……他要如何想念媽媽，他還擁有什麼……

◆

同一時間，站在實驗室的夏頃望着窗外的光影閃爍，畫面上脫下白大褂送自己上學的爸爸媽媽，就像普通父母一樣，年輕而恩愛。

而自己紮着馬尾，穿着裙子，那樣活潑又明豔。

從此以後……

夏頃掉了一滴眼淚。

……從此以後。

她低頭閉眼，再次擡起時，她的臉，比回憶更加哀切。

“換。”

◆

淩羽希望着藝術館的窗外，看着畫面上自己坐在放課後的教室，在腳都觸不到地的年紀，一遍又一遍地彈奏那首鋼琴曲。

當初聽不懂的曲中之義，如今終于聽懂了。

同學們趴在窗台上，搖頭晃腦地竊竊私語，風吹翻了窗簾。

是夏天到了嗎——

讓放學後的今天，變得那樣長那樣長，像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漆黑了。

“換。”

◆

謝海疆站在操場，奔跑而過的人群，不停撞着他的身體。但他隻是直勾勾地，看着天空中的放映廳。

看到有人焦急找到自己，心疼地關心他受傷的腿，沒有指責他是不是又打架了，沒有問他爸爸媽媽在哪，而是背起自己向醫務室走去。

那個人的背影那樣熟悉，側臉那樣熟悉，動作那樣熟悉，那一天那樣熟悉。

就像昨日重現。

千千萬萬遍。

撞過自己的人群還在大聲喊着換還是不換，可男人早知自己願不願意。隻是想，再多看一會兒而已。

就多一會兒。

這畢竟比夢，真實多了。

“不換。”

◆

沈川妍站在辦公室，看着窗外如同連環畫般缤紛的畫面，感到那樣幸福。

這次是一張張質樸又灰溜溜的小臉，一齊高唱那些歡樂童謠，就像昨天一般。

是了，她忍俊不禁，她可不是昨天死的嘛，那兒歌昨天上午還聽到來着。

辦公室暴躁的老師慢慢減少了，飛舞的卷子也平靜下來。

大聲問話也聽不見了。

因為她已經換了，10張校園記憶。

還有嗎，還有吧。

她不再抱怨那多事的系統，因為她忽然就想通了，死後的意義。

◆

路丞奕站在空無一人的宿舍裡。

在樓道裡左右張望。

推開每一間空蕩蕩的房門。

“什麼意思？這啥也沒有，我上哪找校園記憶啊？？”

他仿佛又像上個本被忽略了一樣質問着，這回又是上帝視角嗎，淨搞特殊，他是那種能演的，還是能搞事的啊。

「你忘了，你沒有記憶。」

系統突然與他對話。

路丞奕猛得聽到提示，接着臉上閃過一瞬彷徨。

巨大的痛苦就在腦中樞電流般忽晃而過，千萬日的記憶被壓縮成薄薄一片，最後頃刻間碾碎了。

他醒了過來，像承受了一遍酷刑。

最終用麻掉的舌頭苦笑。

“…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