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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黎盯着路丞奕,他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讓人無從回答的問題。路丞奕本也可以用玩笑,或當時的情況搪塞過去。
但他沒有。
在這裡每個人的死亡,都是有隐情的。蘇夜黎有,路丞奕就有。
他們從哪裡來,更無人提起。
海風夾着鹽濕味與冷水汽撲在臉上,讓這艘輪航企圖真實。
男人最終擡手,像安撫小動物般,單手捧住了蘇夜黎的半邊臉,用拇指撫摸他精緻的眼尾。
“别多想啊,我不會害你的。”
我是怎麼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你,我不能說。
但我願意在千鈞一發之際,用不能說的秘密救你。
你一定明白,我的用意。
蘇夜黎感到路丞奕的手掌溫度很高,巨大且安心。
如那一瞬,一閃而過的太陽。
他眨了眨眼不再追問。
“這個副本裡沒拿到什麼紀念品,有點可惜。”男孩把頭轉向海面,用手裡的面包繼續喂那幾隻,随船而飛的海鷗,“我本來想攢幾張船票的,後來在過關的時候,正好全部都花掉了……”
留紀念品似乎是自麗麗薇的周邊後,蘇夜黎一種私心的收藏。好像記錄他從那裡真實經過過,并不是虛幻。
“留紀念品幹嘛。”路丞奕好奇。
“我們不可能,再經曆一遍過去的副本了,所以再也回不去那段過往,隻有紀念品,能夠确認我們去過。”
“哦,像旅遊一樣。雖然比起副本的一次性,旅遊地會永遠在那裡,但對旅行的人來說,可能這一生就隻去那一次了。所以買點當地的紀念品,用來記錄那段時光,對嗎?”
“對的。”
蘇夜黎很滿意這個回答,眼神亮亮的,忽而又暗淡了。
這次,他沒有拿到任何紀念品。
“我拿了。”
“真的??”
路丞奕是知道怎麼制造驚喜的,他從兜裡掏出一張船票出來,遞在小孩眼前。看他笑得,像把世界上每一塊沒有顔色的海,都感染燦爛。
“真的呀。這是那個水手的船票,他要登船那張。揍他的時候,掉出來的。”
蘇夜黎接過那張唯一的紀念品,激動地雙手用力捏着,對着烏雲蔽日的天空,把它展示在風中。
然後看到,上面竟寫着開船和到達的地點——「破艦者之号」開往「下落的校園」。
“下落的校園?”蘇夜黎注意到地址,把票拿到眼前仔細端詳,擡頭問路丞奕,“這不會是……下個副本吧?”
“诶你這麼一說,感覺挺像的!什麼意思,我們這次不當仆人了,去學校當學生啊?我這個年紀了,還能去上課嗎?”
路丞奕有點擔憂。
“怎麼不能,你可以當校門口的保安啊。”
“……”路丞奕好無語,看着蘇夜黎憋着想笑,又不能笑的臉生悶氣,“你不要小瞧我,我說不定是校長呢!”
“哦,那我們學校完蛋了呀!”
蘇夜黎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會不由自主地開路丞奕的小小玩笑。就隻會對他這樣說話,好像知道對方不會真的生氣,說出去自己也好開心。
他把褲子的口袋拉開,小心把船票放了進去。裡面的麗麗薇貼紙,也隻剩下一張了。
“這局挑戰,我們也沒能拿到,那些死掉的複活者燃燒後,掉落的小石頭……”
蘇夜黎又想起來,除了紀念品外,其實還有死後的石頭可以撿的。第一個副本中,鄧峰和劉心意的青石與珍珠,就保存在沈川妍那裡。
但這次副本大家死得實在意外,壓根就沒機會拿。
“怎麼說呢,那幾個死掉的人有點太像NPC了,挂得突然,感覺都沒掉石頭直接就死了。也難怪最後廚師會那樣不甘心,純純被系統安排。”
“嗯,似乎是有些刻意。我最初還以為,跟我們的選擇有關的……”
這次系統的确做的好像太明顯,導緻夏頃最後都攤牌明說了他的意圖。
“你說系統是故意的,還是我們太強了。”路丞奕卻忽然反問。
“什麼意思?”
“我覺得,這個副本也是别的隊伍都在過的本。水手不是說了嗎,我們,是他遇到過的組裡做得最好的一組。我感覺在其他組過的時候,肯定不是全都發現了系統的意圖吧。
或者,隻有我們發現了也說不定。”
“你好自信啊。”蘇夜黎無奈,他有點裝了。
“赢了不裝,等于沒赢。”
“……”
蘇夜黎好想把手裡的面包塞他嘴裡,真是服了。
“不過,我們能赢,一半的戰績都是那個護衛刷的……管家是他殺的,公主是他殺的,廚師也是他殺的。沒了的6個人裡他刀了3個,簡直就是崽種……”
路丞奕看到蘇夜黎想把面包給他吃的動作,以為是小孩擔心他餓了,邊說邊拿過面包老實吃了起來。
說到謝海疆,蘇夜黎就害怕。他直接對路丞奕說出内心顧忌。
“是啊。夏頃就這樣讓他加入我們,真的好嗎。他那樣冷漠,殺的人也都不是罪該萬死的人,仍毫不猶豫下死手,值得信賴嗎?”
路丞奕雖然不滿謝海疆,但對加入的反應卻很平淡。
“怎麼說呢,這就跟打仗一樣。上戰場的将軍,是不能細想,對面的兵是不是有家有口的老百姓的。
那樣的話,他背後的老百姓,就得被殺光了。”
什麼……
路丞奕又繼續說。
“我在很多場合下,其實都沒辦法殺掉,為了求生做壞事的普通人。但是在關鍵場合裡,猶豫一秒局勢就變了。
你仁慈,死的可能就是你。
而謝海疆就不一樣了,他隻想他保的人活。别人隻要威脅到了,随時可以動手。
不是夏頃看他厲害才讓他加入的,而是我們後面需要這樣的人。局勢所迫而已,她的判斷沒錯。”
“好吧。我可以理解他能為此殺人。但我不理解,他為何能為妍姐做到那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