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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黎皺眉踏進這間房。
發現這裡已與之前那個一塵不染的原始屋子,相去甚遠。
那承載着夢想與知識的相關書籍,全部變成了一摞摞亂扔的漫畫和小說。
課桌上一個又一個學習筆記,變成了遊戲機和破舊電腦。
學習中的繪畫工具,變成了踩扁的飲料瓶。
外賣垃圾塞滿整個屋子,根本無從下腳。
“比我那屋有過之無不及。”路丞奕進來後感歎。
“你的屋子也這麼亂?”
“比這強點,沒這麼多垃圾,但也是一堆的亂七八糟不收拾的東西。我們男的是髒點吧,但該收拾也要收拾,不能把自己也活成垃圾啊……這種條件,真活得下去?”
蘇夜黎聽後沒理會他的嫌棄,而是意有所指地反問。
“如果我跟你說,這裡原來是一個天才少年的房間。
他看的書深奧又範圍極廣,且擁有強烈的野心,有對過去的緬懷,有對當下的感知,更有對未來的規劃。因此屋子也被他收拾地井井有條。
這樣的房間和現在這個房間,哪個更真實。”
“垃圾房間。”路丞奕斬釘截鐵。
“為什麼。”
“因為那個天才少年誕生于精英階層,是世界上少數中的少數。但世界上卻有很多誕生在垃圾中的垃圾人類,很多很多。”
“就因為出身,就能判斷麼。”
“刨去出身也一樣啊,就像我們普通人,向上學習很難,向下堕落卻很容易;想變成精英很難,變成廢物輕而易舉。
所以更真實的,一定是垃圾房。”
沒想到路丞奕沒心沒肺的,卻對人類社會的認知,有這樣通俗易懂的見解。
這是剛滿19歲的蘇夜黎,無法确認的事。
但卻不由地提醒了他什麼,在他看到,那唯一與之前房間相同的帆船擺件時,他好像忽然知道了,房間改變的答案。
帆船擺件裡的智齒不再是一顆,而是三顆。裡面還有手折的星星。
路丞奕也從一個泡面蓋子上,拿到一沓被揉搓的化驗單。
“尿毒症?”
他們都變得沉默,然後仔細把房間翻了個遍,沒再找到什麼後最終走出房門。卻發現整個1層所有房門都被鎖死了,隻有盡頭的女傭房開着。
女孩的房間很顯然也被替換了,變成了滿屋的明星海報,花花綠綠的誇張服裝,角落裡有煙頭和帶血的衣服。
“這,也是真實房間嗎?”蘇夜黎有些慌亂。
“真。”路丞奕仍舊肯定,說完進去就翻。
翻到最後也沒什麼收獲,蘇夜黎靠近牆邊時,不小心蹭掉了一張海報,線索才裸露出來。
那張海報後面,居然出現了幾張張貼整齊的獎狀。
路丞奕趕緊把所有海報撕開,發現那一整面牆都是獎狀!
還有一張照片,少女純真又甜美的領獎照被打印成黑白,眼睛被塗花……
“為什麼是這樣……”
路丞奕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回複蘇夜黎的那段話,比想象中沉重許多。沉重到,現實擺在他眼前,他居然不能接受。
他把人的堕落說得太容易。
忽略了有些人,也曾璀璨過,也曾掙紮過。
像品學兼優的少女,像得了重病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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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踩着時間到達頂樓彙合時,其他人已經在等候。
夏頃看蘇夜黎和路丞奕的狀态,就知道他們搜到的,是同一類結果。
“3樓很多房間都鎖死了,包括我的房間。唯一能搜的是王後房間。
我們在裡面發現,之前的房間配置全部被替換了。變成了一個雜亂無序的,破舊又廉價的卧室。到處透露着拮據和腐敗,欠條和過期的保健品塞滿了各處。”
“重要線索呢?”蘇夜黎問。
“一封信。”
“信?……說什麼。”
夏頃拿出那張,字迹淩亂的紙條。
【我一直告訴你們,爸爸出海是跟别人的女人跑了,是去掙大錢了。想等你們以後長大了,也掙大錢,出去找他。
但其實我騙了你們,爸爸出海死了。再也不會回來。】
所有人都沉默了,夏頃見狀收起紙條,催促沈川妍說他們找到的線索。
“2樓我的房間和護衛的房間都鎖了,隻有廚師的房間開着。
我們進去看了,他的房間,很空很整潔。隻有一些,出海的船票……”
都連上了。
“真相……原來是這樣。”蘇夜黎情緒起伏,胸口郁結,“我本以為,壞哥哥組那些陰險、狠毒、跋扈、愚蠢的設定,就是精神控制者的真實原生家庭……沒想到,竟然都不是……”
為了家庭生計,出海意外身亡的爸爸。
為了養活孩子,變得斤斤計較身體不好的媽媽。
得了重病的弟弟。
性情大變的妹妹。
才是真相……
他在虛構中打造了一組美好家庭,一組惡人家庭。想知道哪組家的生活,更多彩震撼。
誰能赢得人生的尊重。
死掉就死掉,反正裡面,沒有他真實的家人。
而他真正的家人,像變成了灰色的埃土,不知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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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通關的人管不了那麼多,夏頃分析,好哥哥和壞哥哥的房間都鎖了,那麼三個哥哥隻剩下一個。
他們即刻出了城堡,前往馬夫的住處。
城堡外冷風呼嘯,揚起了細碎的小雪,刮在臉上生疼。
蘇夜黎縮着脖子,站在高處向遠方眺望,看到城牆之外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似有船開來。
路丞奕用圍巾裹住了他的視線,被推着往前。
馬夫的房間,沒有變。
一個穿着水手服的男人,坐在床上看着推門而來的人們。
「恭喜6位複活者,成功找到囚禁于城堡中的水手。」
系統播報出現。意味着他們通過重搜所有房間,終于得知了角色扮演之外,被城堡設定掩蓋的,真實背景故事。
“謝謝你們來看我,我學了這麼久的海上知識,終于準備好行囊,在一會兒船開來的時候,登船出海了。”
他好像要出走。
“出海幹什麼?”夏頃立即問。
“嗯,我也不清楚,先在船上幹吧。主要是,想打聽我爸的下落。”
“你爸離開你那麼久,從沒回來過,你還要去找他嗎?”
那男人聽聞歎了一口氣,眼神躲避。
“沒辦法,我永遠記得他沒回來的那個傍晚,我忘不了當時自己的痛苦。
就像心髒被人從喉嚨裡掏出來,扔在地上。跟那些臭烘烘的海魚混在一起。
惡心又窒息。
我接受不了他抛棄我們,所以我美化他,懷念他才能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