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窈轉着桃花枝,受教了似的點點頭。
他視線從手中單枝的桃花落到謝迢滿懷的桃枝上,“你砍這麼多都是要帶回去挂起來?”
“嗯,”謝迢點點頭,“一人門口挂一枝。”
季窈第一反應,那得有多少個人?
不過這涉及到謝迢家裡情況,季窈便沒有越界去問,轉而道:“那這麼一大堆你一個人抱回去方便嗎?”
“方便,”謝迢回答很幹脆,“我就住在這裡。”
季窈驚訝側頭,“住在這裡?”他側頭望向群芳掩映的山峰,“住在景區裡?”
謝迢平靜無瀾地點頭,在他看來這不是一件值得訝異的事,“我從小就住在這裡,景峰被辟為景區是後來的事。”
季窈聽着,覺得謝迢的意思是先來後到,是景區占了他家,而不是他有什麼特别的所以住在景區裡。
謝迢走到季窈身旁,和他并肩站住,擡起一隻手,遙遙的點向山峰,為季窈指明位置,“那裡,看到了嗎,秃了一塊。”
季窈順着謝迢指的方向望去,大半個山峰都被淡粉色的花煙覆蓋住了,隻有那一塊地方裸露出山巒本身的地貌,看起來确實像秃了一塊。
“我就住在那裡,”謝迢收回手,自然的轉頭看着季窈道,“你要去看看嗎?很多觀光遊客路過也會順道進去看。”
季窈一時沒反應過來,“去看看?嗯?嗯,好。”
謝迢就笑了一下,走在前面帶路,季窈稀裡糊塗的跟上去,沒搞明白自己不是過來賞桃花的嗎,怎麼就賞到謝迢家了?
還有遊客怎麼會順道進别人家裡看啊?不是在景區的都是景點吧。
季窈的疑惑藏在心裡沒有問出來,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謝迢帶季窈走的是一條僻靜的小道,掩映在山花海樹中,少有人行。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石階上,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石塊脫落,謝迢就會提前出聲讓季窈小心腳下。
一路上到山頂,終于行到了盡頭,一座占地廣闊的道觀背靠陡峭山壁,撞入季窈眼中。
道觀的形制已有百年的曆史,建築主體古樸大氣,第一眼帶給人極強的視覺沖擊力。
而沖擊季窈更多的,是謝迢住在道觀裡這個事實,而且是從小就住在這裡。
一直知道謝迢是天師,天師住在道觀裡很合理,但季窈之前一直沒想到這方面,他以為謝迢屬于某一個玄學家族,有自己的親朋父母。
前方謝迢察覺到季窈突然停下,回頭詢問地看了他一眼。
季窈回神,搖了搖頭,跟着繼續往前走。
道觀前面的空地鋪着大塊的水磨石磚,牆壁是新粉刷的白灰,從細節可以看出到處都有新新舊舊的修繕,住了一代代的人。
道觀正門洞開,迎接四面八方的來人,不過今天不是特殊節日,隻有零星的香客進出,門前有一個道士正在掃地。
季窈和謝迢走到近前,掃地道士正好換了個方向清掃,看到謝迢,驚喜道:“謝師叔,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将掃把立起來,看着謝迢懷裡抱着的一捧桃枝問道:“用我幫你拿嗎?我看一個人挂不方便。”
謝迢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有朋友來,要招待他。”
掃地道士的目光自然轉到謝迢身邊站着的季窈身上,主動打招呼道:“居士好,我是謝師叔的第二十七師侄,你可以叫我道心。”
道心自稱是謝迢的第二十七師侄,但他看起來比謝迢成熟很多。
謝迢如果換一身運動服,看年齡就像一個大學生,沒想到在道門裡都是師叔的輩分了。
興許是看出了季窈臉上的疑惑神色,道心笑着解釋道:“經常有香客奇怪,”道心用手點點謝迢,“他年紀這麼小怎麼我們都叫他師叔呢,其實道門裡排輩是按拜入門時間和派系算,我師叔三歲就入道了。”
季窈恍然大悟,之前在玄學聚會上就聽言槐提起過謝迢三歲入道,原來是指這個。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謝迢,三歲入道的天才诶,不比主角的天賦差在哪。
道心看季窈臉上驚歎的表情有趣,繼續道:“說起來,我師叔從小在道觀裡長大,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帶朋友來道觀呢。”
季窈聞言,有些沒想到,是這樣嗎?
他轉頭想問謝迢把自己帶到道觀心裡是怎麼想的,就見謝迢面無表情看着道心問:“你今天的值日都做完了?”
道心摸了下鼻子,“沒有。”
他兩手握住掃把,立刻彎下腰動作起來,“我這就繼續。”
道心掃地去了,謝迢這才轉頭看向季窈,沒提剛才的話題,隻說:“我們進去吧。”
季窈眨眨眼睛,也不去想道心的話了,點點頭說好,越過道心,兩個人往裡面走。
道觀的牌匾黑底金字寫着玄雲觀三字,正門進入迎面是一座大殿,供奉三清。
謝迢帶着季窈先進去上了一柱清香,才向後殿走去。
後殿是弟子們的休息處,遊客一般進不了這裡,四周一下清淨了不少,隐隐地有古琴聲傳來。
“是我師父在練琴。”謝迢帶着季窈在一間袇房前停下,琴聲正是從裡面傳來。
袇房是道士們居住、修行的地方,屬于私人居所,誤闖其中是不敬的。[1]
季窈就準備安心在門外等着,沒想到謝迢也沒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