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破陰陽眼對季窈來說是個大事，但對言槐來說不過是個插曲。

他前面拉了那麼多人，說到最後才是圖窮匕見，“我還沒有說我，但是我最後留下要說的，不是我。”

他向側方走出一步，讓出謝迢的身影，“謝迢三歲時被老天師撿回去，五歲入道，十三歲找到自己的道，十年恪行不逾矩。”

祁佬臉上因為言槐說到謝迢有些愠色，但對于他所說謝迢的内容卻是一字沒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掃過謝迢，即使言槐把他做大軸當衆贊揚，他的面色仍舊寵辱不驚，年紀輕輕，養氣功夫倒是比自己還好。

言槐注意到了祁佬的心不在焉，他轉而道：“這些道術上的成就在前輩眼裡可能不算什麼，那我就換個角度說。做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是出世入道。入道大家都能做到，不然也入不了行，但出世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祁佬聽了這句微微變了臉色，言槐乘勝追擊道：“謝迢不止是道術上的優秀，他繼承老天師的志向，一直為将民間的零散天師聯系起來整入官方體系而努力。”

祁佬聽着這句說不出言語。

将散兵遊勇的各家天師擰成一股獲得官方的背書，這對玄學界是一件多麼利好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隻是他年紀已經大了，很多事比起年輕人來，都是有心無力。

這就讓他更恨了，他們明明有那麼好的時間，為什麼不珍惜、為什麼和他搶……

而言槐還在繼續，“時代在進步，玄學界也要順應時代而行。”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年輕一代在成長，或許在您這樣的前輩看來我們的努力還可笑，但時間會證明我們——”

氣氛在言槐短短幾句話中被推向高潮，季窈看着他，已經預感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了。

他将代表年輕一代，說出那句著名的——

“莫欺少年窮！”

聲音響徹雲霄。

座無虛席的場内，卻久久沒有人說話，席間落針可聞。

直到祁佬從被言槐氣勢駭住的震驚中出來，氣到用拐杖顫抖着指着他說：“你、你！”

這時，人群間卻爆發出一陣聲勢浩大的掌聲，完全遮蓋住了祁佬的話語，更有年輕一輩的夾雜着喊道：

“莫欺少年窮！”“長江後浪推前浪！”“世界是我們的！”……

言槐最後向祁佬鞠了一躬，平淡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坐下，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飲完後，看向季窈。

季窈看着言槐這一副求表揚的模樣，雖然被他喊破了自己陰陽眼的能力很不高興，但不得不說，龍傲天的劇情就是經典，這一番言行看下來完全代到了，非常爽。

季窈也不吝于自己的贊賞，給言槐豎了個大拇指。

祁佬在言槐鬥勝走後就氣的站不住，要用拐杖撐着自己的身體才行。

謝迢站在旁邊伸手扶了一把，從小他就被老天師作為接班人培養，習慣了自己要承擔的責任，知道自己是在杯盤狼藉後收拾這一桌子的人。

因此，他語态平和地對祁佬道：“我扶您進去吧。”

祁佬凝望了謝迢一眼，年齡讓他的眼球已經很渾濁了，無法透過他的目光看出他的含義。

祁佬最後推開了謝迢的手，自己扶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轉身走了。

謝迢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祁佬離開，背影消失在門外。

而後，他也沒有回去，而是轉向席間的季窈。

剛才還處于風暴中心的謝迢突然向席内走去，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看到他去找的人是季窈，又都明白了，畢竟是剛被公開宣傳有陰陽眼的人，謝迢去找他也沒什麼。

謝迢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沒有避諱地直接找上季窈。

他在季窈身邊站了一會，到季窈都歪着頭疑惑地看他，才像是醞釀了好久開口道：

“能出去說嗎？”

季窈笑，“好啊。”

他和言槐說了一聲，站起身跟在謝迢身後走了出去。

涼風吹拂，季窈站定在一棵玉蘭樹下，先停了下來問：“是什麼事要出來說？”

謝迢轉過身來，正是玉蘭盛放的季節，一枝一枝的潔白花朵搭在季窈頭頂枝條。

而他要說的内容，與眼前的景色全不沾邊。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否認自己有陰陽眼，剛才，你，”謝迢試圖組織話語，但他知道自己一直是個笨嘴拙舌的人，從小的經曆讓他比起說話，更習慣直接去做。

但他正是想向季窈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才叫對方出來的，于是他不屈不撓繼續道：“你有什麼必須要隐瞞陰陽眼的顧慮嗎？我可以幫你。”

季窈瞳孔微微擴張，他感到驚訝，他當初本能的遮掩，沒想到對方竟然放在了心上。

季窈第一反應是搖搖頭，但看到謝迢臉上認真擔憂的表情，又不想就這麼敷衍對方。

他當初确實有顧慮。

在作者的設定中，他會在解決一個玄學委托時倒黴碰上正好克制陰陽眼的瞳鬼，瞳鬼寄生在了他的陰陽眼上，讓他痛不欲生，随着寄生時間變長，他會失明甚至失去生命。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将陰陽眼連帶着瞳鬼轉移給另一個人，而唯一能在被轉移後不會陷入相同困境的人選就是言槐。

因為他們家族是控靈師，他可以在接收陰陽眼後将瞳鬼煉化為自己的傀鬼。

雖然季窈一直吐槽自己同時兼職三個配角又忙又累，但撇除他是給作者和主角打工的這個因素，他還是挺喜歡自己在三個片場的能力的。

因為偶爾，這些能力也會讓他體會到成為主角的快樂，随心所欲，率性而為。

因此他不想過早地把陰陽眼這個金手指交出去。

就想着多瞞一天、多瞞兩天、多瞞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