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若隐若現的月亮終于正大光明地挂在夜空,向冬日裡寒冷的大地投下一束皎潔的月光。
遠處是萬家燈火,而近處,是姜喻擡起頭時隐隐露出的光潔飽滿的額頭。
她在裝醉,所以理所當然地扶着他的胳膊,專心緻志地欣賞着冬日裡的夜景。
除了路邊燒烤攤的煙火味,鼻尖萦繞着的便是姜喻發間隐隐傳來的栀子花味。
晚風拂過,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人在某一瞬間會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
這種感覺或許來源于行人寥寥的街道,或許來源于熟悉的味道。
也或許,隻是來源于一陣晚風。
沈淮第一次在醫院隔着玻璃門看到姜喻的時候,就覺得她很像一個人。
他沒在意,覺得這世上長得像的人應該很多。
她說她有一隻年紀大的貓,他強行蓋過心底的疑問。
那天晚上他問她的貓幾歲了,她說快十五歲。
他和小魚分開整整十二年了。
而他們分開那年,那隻貓離三歲差兩個月。
他仍然心存僥幸,不敢确定,也不想确定。
他隐隐約約已經清楚了心裡那個問題的正确答案,但他卻遲遲不敢下筆作答。
近鄉情更怯。
沈淮的思緒飄到了過去,一時沒注意,走得快他半步的姜喻被路上一塊翹起的石磚絆了一下。
她踉跄了一下,轉過身表情不滿地看他。
“沈醫生,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
其實姜喻演技很差,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不僅沒醉,甚至還比平時多了些小聰明。
但他沒有拆穿她,而是假裝不知道陪着她走回家。
“抱歉。”他絲毫沒有誠意地道歉。
姜喻也不惱,繼續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隻是這次多分了些心思放在看路上。
這段路确實不長,很快就到了姜喻家樓下。
姜喻要跟他告别,他卻先她一步開口。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家貓長什麼樣。”
即是确認,也是想看看貓被她養成什麼樣了。
怕她誤會,他又加了句:“照片就行。”
姜喻狐疑地盯着他,眼神裡滿是不信任。
沈淮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問:“怎麼了?”
姜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搖頭惋惜道:“沈醫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他一頭霧水,“你真喝醉了?”
姜喻沒仔細思考他這句話的含義,還不知道自己粗淺的演技已經被識破。
“我就說我搬來這兩年了都從來沒有看見過你,為什麼偏偏今天撞上你了。”
“還鬼鬼祟祟地從小巷子裡冒出來。”
姜喻湊近他,揚起的小臉近在咫尺。
發間的栀子花香味争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腔,沈淮皺起眉,不習慣這種入侵感。
姜喻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原來是想偷我的貓啊。”
沈淮面無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額頭,推開了她放大的臉。
姜喻揉揉額頭剛剛被他摸過的地方,煞有介事道:“不然你為什麼會從那條平時根本沒人走的巷子走出來,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貓?”
“而且,之前嘗試過接觸你的同行都說你的私人聯系方式很難要到,但我那天就提了一嘴我家的貓,你居然就輕而易舉地給我了。”
“那天晚上你問我我的貓幾歲了我就起疑心了,你果然就是想在我家附近偷偷埋伏觀察然後偷我的貓吧?”
“也是,我們小冬至這麼可愛,有人觊觎它也正常。”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沈淮的身體不可控制的一僵。
現在就算他不願意寫答案,答案也明晃晃地擺在他面前了。
姜喻和他挨得很近,自然察覺到了他的反常。
剛才的話當然是她故意胡說八道的,她那麼說隻是想逗逗一直冷漠寡言的沈淮,畢竟看到一個清冷自持的人臉上露出或慌張或無語的表情,還挺有意思的。
反正她現在喝醉了,沈淮總不能跟她一個醉鬼計較吧。
但剛才沈淮一僵的身體和瞬間凝滞的表情……
姜喻驚訝:“不會真被我給說中了吧!你還真想偷我的貓啊?”
她站直身體,和沈淮隔開一段距離,表情嚴肅,神态認真。
“沈淮,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偷我的貓,我就報警抓你。”
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這次沒叫他沈醫生。
沈淮是真被氣笑了。
“你想象力還挺豐富。”
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姜喻仍在絮絮叨叨的小嘴,轉過身邁開長腿就往街道另一邊走了。
姜喻站在原地,看着沈淮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她小聲嘟囔:“不理人不聽人說話,還是這麼沒禮貌。”
回到家,姜喻沖了個澡,哼着歌抱着小冬至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别說,逗了會兒沈淮,心情還真好了不少。
小冬至在一旁表情冷漠地舔着爪子,但湊近她的時候尾巴卻是高高豎起來的。
姜喻在這一刻莫名覺得小冬至和沈淮很像。
隻是沈淮沒有尾巴,所以她隻知道他對着她總是愛答不理冷漠寡言,卻不知道他的真實情緒是什麼樣的。
不然的話,也能早些拿下他的專訪。